第58章

冬至過後,蘄水縣雪下得愈發大了,清泉寺即如今的叛軍皇宮,清晨,宮中一片安寧,唯有掃洗的宮人起了個大早,他們必須在宮裏唯一的主人晨起之前,掃幹凈每條道路上的汙雪和殘葉,若是哪裏的道路上有積雪和水漬讓貴人滑了腳,那就是輕則打罵重則殺頭的罪名。好在這清涼寺本就不是真正的皇宮,沒有三宮六院一百零八房,宮人們打掃起來倒不至於誤了時辰。

倏爾,這寂靜的皇宮被一聲快馬奔騰而來的疾報聲打破!

徐壽真從溫柔鄉掙紮起來,匆匆忙忙披上外衣,到了議事堂,此時,除了在外帶兵的大將,其余人全數到達,人人面上都是疏松的睡意,顯然也是剛剛被侍從從床上叫起來。

那稟報軍情的斥候往堂下一跪,鏗鏘有力道:“報!陛下,此前一股歸屬不明、頭戴紅巾的勢力流竄於建寧、信州山林之間,且幾次攻打建寧城,近日福建行省的達魯花赤派兵剿賊,不慎被殺,其麾下眾官軍皆望風而逃,府尹據說也逃了,關鍵時刻,福州韓氏帶家兵擊退了進犯的賊人,福州如今已落入韓氏手中。”

徐壽真擰眉,“在座有誰知道,這韓氏是什麽來頭,可對我們之後謀奪福建有礙?”

跟隨徐壽真的人都是一些草根出身的農民,本就沒有多少文化人,還幾乎都是中原北人,對這南地的勢力都是一問三不知。不過幸虧在座的還有能說得出韓家一二來歷的軍師兼宰相彭玉,他出列,拱手道:“臣當和尚那幾年,走南闖北化緣,聽過不少韓家的消息。這韓家乃東南地區數一數二的望族,雖說靠商業起家,如今也是經商為主,但據說富可敵國,其勢力盤根錯節,同不少官府都有聯系,如今韓家掌管福州,對於陛下謀奪南地可以說是非常不利!”

“這可如何是好?”

“那夥同樣戴紅巾的難道是青蓮教姓羅那幫人?他們怎麽跑到我們的地盤來了?”

“也不一定,說不定是別的地方的教眾叛亂了,姓羅的哪敢跑到信州、建寧去,就不怕被我們帶兵圍剿?”

“如今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韓氏勢力不小,聽著就不好對付呀!”

“要我說呀,你們就是想太多,韓氏就是一奸商,手上那點家兵,哪能比得過陛下座下數十萬猛虎之獅,如今趁機謀奪了福州乃至福建行省,又有何懼,要我說,韓氏就是一只大肥羊,富可敵國啊,聽說那裏還有一個岑氏,做的糖霜和娘們用品的生意,日進萬兩,咱若是帶兵搶了福州這塊地盤,主公豈不是坐擁這滔天財富?”

首座的徐壽真被底下人說得蠢蠢欲動,畢竟財帛動人心,反倒是這裏頭對韓氏稍有了解的宰相彭玉堅決反對,“陛下,您想想,若是韓家真的不過幾千家兵,又是如何擊退那群攻打建寧信州的山賊?據之前的斥候稟報,那夥勢力估計有數萬人,由此可見,這韓氏只怕一直以來都在豢養家兵,陛下三思啊!且再觀望觀望,查探清楚韓氏的實力再定奪。”

徐壽真能到達如今的地步,有一半功勞得歸於宰相彭玉身上,被他這麽一勸,只好暫時按捺住搶大戶充盈府庫的心思,同眾人商量之後如何加派斥候前往福州打探。

…………

離臘月不到幾日,家家戶戶得都開始張羅著置辦年貨,一年到頭了,有錢沒錢總得過一個好年,然而一則爆炸性的消息卻很快從福州傳開來,轉移了人們的視線,這幾日茶館酒樓幾乎都爆滿,流言橫飛,暗潮逐漸湧動。

“你們聽說了沒,那姓徐的反賊手下的大將率兵打到咱們福州來了!姓虞的府尹連夜收拾家當逃了,那掌兵的達魯花赤還被殺了!聽說城外的血流了一夜呢!”

有些人還得知了一些小道消息,信誓旦旦道:“我家親戚中有人是看城門的小兵,聽說那潛逃的虞大老爺,家當整整裝了二十輛車,有好幾輛車壓得泥土路上都有深深的轍痕!”那人說到這裏,聲音放得越發低了,環顧左右,才對同桌人悄聲道:“那些車裏裝的可都是整箱整箱的黃金白銀!”

“嚯!這得多少錢啊!”

“這府尹老爺也太有錢了吧!”

“都是搜刮來的民脂民膏吧!這姓虞的狗官貪生怕死,竟不顧咱們百姓的生死第一個先舉家逃走了!這樣的人怎配為一方父母官!”

消息一傳進樂縣,頓時人心惶惶,人人都在擔憂過不了幾日,那徐皇帝的軍隊就會占了樂縣,屆時徐皇帝不知會如何對待底下的百姓,聽說蘄州的青壯都被征發入徐壽輝的香軍了,如今人人都帶紅頭巾。

“天呐!福州被亂軍占了,那樂縣淪陷豈不是早晚的事情?!咱們可如何是好?”

“且安下心來,聽我說,福州沒被那徐皇帝的大軍給占了,咱樂縣也沒事,要我說,樂縣可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