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山齋小室內,僻靜清幽,山風拂過。宋郗撫著長須笑呵呵說道,“山中無所有,唯有山泉烹清茶,茶果四樣,聊以招待來自遠方的貴客。”他的對面,坐著的客人正是從梅州出發,近日竟來到東滄書院的秦睢,秦九韶之後。

“這茶果便是先生書信中提及的美食之一吧。”秦睢收到的信中,除了半頁的學識探討外,其余滿滿幾頁紙,皆是老先生在分享東滄書院的美食,言語中描繪極其細致,令觀者宛如身臨其境,垂涎三尺。

宋郗笑呵呵點頭,“老夫自從來到此地,腰身都寬了幾寸。東滄書院鐘靈毓秀,珍饈美饌,子和此番到來,不妨先留在此地感受感受,若是合意,不若便留在書院執教,也好過在鄉野中埋沒了你的大才。”

秦睢的性子卻是直的很,直接道:“我此番冒昧拜訪,是為了來請教那位謝公子,關於華容道背後的數學原理。”原來韓伋所說的上門拜訪謝時的人便是這沉迷學問,百思不得其解,以至於千裏迢迢上門求教的秦睢。

宋郗也知道他便是這樣不通交際的直白性子,一心只鉆研數理之法,要不然憑他的學識,又怎麽只在一所偏僻私塾當夫子,因此宋郗並沒有介意,“沒想到謝公子發明的華容道棋盤,竟然連你這等大家都給難住了,真是稀奇啊。看來,若要讓你出山,還得拿這歷、數之學的難題去引你,我從前邀你,你可沒答應過來。”

秦睢不知該如何作答,宋郗也只是開玩笑,並不真的責怪,“不過那位謝公子乃大善之人,近日收留安置了一群南下到達樂縣的流民,如今不在山中,子和恐怕得等一陣了。”

秦睢沒想到如今樂縣竟有了流民,立刻被轉移了關注,“這些流民是從何處來?為何流離至此?”

宋郗卻是嘆息惆悵,“黃河決口,千裏決堤,良田皆淹,朝廷卻仍舊征收重稅,且征發十五萬民夫治理,引起民憤,兩月前潁州便有青蓮教的余孽揭竿反了,這些皆是從中原各地逃荒而來。”

秦睢對這裝神弄鬼的青蓮教沒有一絲好感,“蒙人無德,黎民受難。只是沒想到,青蓮教仍有余孽,如今看來竟是死灰復燃了。”

宋郗也對其深惡痛絕,“他們竟還打著前朝陛下九世孫的名號,煽動百姓造反。”

秦睢聞言拍案而起,怒意勃發:“簡直吃了熊心豹子膽,皇族血脈,豈容他人玷汙,就憑他們這些靠鬼神之說迷惑百姓的人也配?!”

眼見著秦睢被這消息氣得額間青筋直跳,恨不得找上那青蓮教拼命,宋郗反而笑了,道:“不過跳梁小醜,子和你何至於此……不說這些了,快嘗嘗書院的茶果,再配上一杯清茶,消消氣下下火。”

秦睢聞言,自知失態,只好按捺住心中怒意,緩緩坐下,依言喝了一口清茶,吃起了茶果。或許真如宋郗所說,這書院食堂的下午茶解暑消火,秦睢好歹冷靜了下來,恢復之前的沉著寡言。

馬車上,謝時好奇問道:“韓兄方才所說的上門拜訪者是何人?我可認識?”謝時心中猜測,難道是原身從前的同窗或是友人?那他可得好好回憶回憶,免得露出破綻。

韓伋卻道:“此人,阿時不認識。”

謝時疑惑了,既非相識,緣何找上門?韓伋便將宋郗老先生向遠方友人寄去書信,談到了謝時的華容道棋盤,“那位是秦九韶之後,據宋公言,有其父之風,恐是為了華容道而來。”

聞言,謝時整個麻爪了,這就是穿越者裝b的附帶後遺症嗎?萬萬沒想到,自己只是無聊復刻出來玩的一個小遊戲,竟然招了古代數學大家的青眼。可關鍵是,謝時自家人知自家事,他非數學專業,肯定應付不來秦睢這等數學界的執牛耳,更何況,華容道的數學原理哪怕是在現代,那麽多數學家研究它的原理,都沒有研究清楚,更何況他?

此刻的謝時就想讓韓伋把他從哪兒來送哪兒回去,逃避雖然可恥,但是有用!一直默默關注他的韓伋發現了他神色間的不對勁,問道:“可是有何不妥?若是阿時不願見外人,那不見也罷,反正不是必須見的人。”

謝時被他的話逗笑了,或許是被韓伋眉宇間的無畏和不在意的給傳染了,此時的心情倒是放松了下來。其實也沒什麽好煩惱的,最初發明這遊戲的人,難道就懂得這背後隱藏的數學原理?他不過是一介耽於玩樂的凡人而已,在書上無意中看到這一小遊戲才自己做出來玩的罷了。只是對不住這位據說專門從梅州前來討教的秦大家了。

謝時搖頭,同韓伋分享自己的心境,“我方才不過是怕那位遠道而來的秦大家趁興而來,失望而歸,畢竟我對數理一竅不通,他的討教我恐怕是無法解答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