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一起過吧(第2/2頁)

“阿姨是不是被人陷害啊!”徐訣憤然道。

陳譴被夜幕遮了面色,說:“不管是不是被陷害,殺人是無可非議的事實。”

到六巷了,哪家菜香撲鼻,哪家笑語歡聲,都無法感染他情緒一分:“法律判她過失致人死亡罪,論情節輕重,罰人吃七年牢飯。”

徐訣尚未深層次地接觸法律學,但平時新聞案件不少看,總會領略一些:“過失是不是代表另一方先……”

他不敢往深處想的,陳譴卻說得明明白白:“你見過午安姐切冰用的鋸齒刀嗎?我媽也會用。當年她被性騷擾,就是用的這把刀捅人,那人沒搶救過來,死了。”

事發後ELK的老總趙平高給他看過監控錄像,被騷擾時陳青蓉原本已經脫身了,但穿著高跟鞋壓根跑不快,情急下才操起了那把鋸齒刀。

在三樓明亮的燈光下,陳譴轉過身,表情很悲傷:“那種情況下,我沒法再念書了。”

徐訣從沒在陳譴臉上見過這種神態,陳譴總是把情緒隱藏得很好,哭沒放聲哭過,笑沒開懷笑過,好像沒有什麽事能掀起他一絲浪潮,哪怕上次被告知姓蔣的出軌,他也只是在長久的愣怔之後默默將自己鎖進了房間裏沒發出半點動靜。

而此刻陳譴毫無保留地泄露了所有情緒,對變故的束手無策、對人生的悵然不快、對未來的一籌莫展,全都展現在徐訣面前。

徐訣想抱他,可當他邁前一步,陳譴就轉身快步上樓了:“趕緊回家吧,肚子好餓。”

他跑得很快,徐訣擡起的手臂空空落下,蹭動了露出口袋的錦囊掛繩。

徐訣慢騰騰走了幾步,腦中閃電般忽地劃過一個細節,他卡住步伐頓在原地,臉上漫上濃烈的不解。

少有被帶跑三千米的原因,他總是對陳譴在他面前的第一次醉酒印象深刻,陳譴說過什麽、做過什麽,他都記得。

當初因為不了解,他以為陳譴在胡言亂語,可現在翻出舊事,一切都有跡可循。

——“你記不記得六年前那場雪,怪冷的,我衣服都沒穿夠。”

書房裏所有能找出日期的課業痕跡表明,陳譴的讀書生涯是在六年前的十二月深結束的。

——“物理真的好難啊,考試時間都快結束了,我最後兩題還想不出來,物理考滿分的都是變態吧。”

那張沒批分的高難度物理卷也夾在書房的筆記本裏,最後兩題剛好空著。也許那時候沒批分是因為沒上交,沒上交是因為考試還沒結束,陳譴就被通知家裏出事了,他不得已扔下筆跑出了教室。

——“我瘋了,想殺人。”

那麽小的年紀被迫接受如此殘酷的現實,誰都無法輕易冷靜。可一句“想殺人”,如果不是口頭逞快,那陳譴當時想殺誰?既然騷擾母親的人已經搶救失敗,除這人之外還會不會另有其人?

樓上砸下聲音打斷他的思考:“徐訣,你再不上來我關門了!”

徐訣暫且切斷思路,攀著扶手跑上樓去。

玄關處的衣帽架不剩多少位置鉤掛東西了,徐訣將錦囊掛到了書包上,那只洗幹凈的黃柴則轉移陣地,跟陳譴的黑柴一樣被安置在床頭。

鑰匙硌了胸口一下午總算被取下,徐訣將它收進靠墻的畫夾裏,和陳譴送的照片挨擠在一起。

年紅在茶幾上礙地方,飯後陳譴就提議將它們貼了,福字在門外側正中間偏上,對聯分別在左右,陰沉的走廊似乎因為這幾抹紅添了絲熱鬧的年味兒。

橫幅得往高處貼,陳譴搬個凳子站上去,徐訣在下面給他遞膠帶。

陳譴仰著腦袋問:“這個位置歪沒歪?”

徐訣看著他高舉的雙手按住的橫聯,說:“沒歪。”

“給我膠帶。”陳譴把手伸到他面前。

徐訣將撕好的膠帶放他手裏,沒心思瞧對方如何擺弄那張紙,目光順著陳譴的手滑下來,出溜到對方的側臉。

“陳譴。”

他總是希望陳譴為他掀開過去,可真當陳譴如他所想,他又發現自己做的遠遠不足以保護陳譴,哪怕他此時給出承諾,再沒能力也只是一紙空話。

“幹嘛呢。”陳譴還剩個角沒貼,垂下頭攤手示意他遞膠帶。

徐訣將最後一截膠帶粘他指腹,兩人指尖相碰,徐訣仰臉盯著對方:“明年春節也一起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