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下雨(第2/2頁)

也僅僅如此了。

晨間的飛鳥很多,謝長明沒在意那些撲騰聲,沒留意竟有一只落在自己身前的樹上,跳下來個人。

是盛流玉。

謝長明隨手一揮,那水鏡便消失得一幹二凈,像是從未存在過。

只是不太及時,盛流玉已經瞧見了,他好奇地問:“在看什麽?”

謝長明鎮定自若:“找鳥的場景。”

盛流玉只瞥了一眼,總覺得不太像,但謝長明已經毀屍滅跡,想必問不出什麽,也沒再追問。

謝長明擡眼看著盛流玉,他的衣衫不整,似乎還未睡夠,只披了一件羽氅就出了門。所以一路上連人形都沒用,是飛來的。

他不動聲色地問:“怎麽了?”

盛流玉走近了些,他仰起頭,緩慢地眨了一下眼。

謝長明很熟悉。

在準備說謊前,盛流玉總是會用這樣的動作調整心情和語氣,會讓眼睛顯得更天真無辜,更容易被人相信,因為他很少說謊,因為他每一次騙的都是謝長明。

盛流玉道:“胖球從外面進來,身上都是水珠,我以為下雨了,給你送傘。”

自從上次過後,謝長明果然不讓胖球晚上在屋裏睡了。

貓差點和他拼命,沒拼過,又怕死,只好歇在前廳裏委曲求全。前廳裏卻沒有火爐,貓睡的不舒服,也不算不舒服,總之是沒有在盛流玉懷裏舒服,每晚很可憐地喵喵叫,想以此打動謝長明。

謝長明不為所動。

陳意白看它可憐,又是靈獸,拾起從前的功夫,為它在樹上建了個籠子,用特殊材質建成,鑲嵌了幾枚火靈石,很暖和。

況且貓的天性是喜歡玩鬧,有時睡醒了,從樹上跳下來,在院子裏溜達一圈,逗逗鳥,玩玩魚,也是很好的。

貓心滿意足了。

但每日謝長明出門練刀後,它還是不辭辛勞,推開窗,爬上主人的床。

而今日貓沾了一身的水珠,將小長明鳥凍醒了。

盛流玉可能會在那一瞬間以為下雨了。

他知道謝長明每日都會很早出門練刀。

到底在一起住了那麽久,小長明鳥又不是從前那樣又聾又瞎,可以隨意糊弄。

可是外面沒有下雨,只是起霧,當他推開窗,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沒有下雨,即使真的下雨,謝長明是修仙的人,怎麽都不會叫自己被淋到。

盛流玉又來送什麽傘?

他總是這樣,騙著漏洞百出的謊話。

謝長明假裝相信,本來不該戳穿,卻又多問了一句:“傘呢?”

傘,自然是沒有的。

盛流玉又眨了下眼:“忘了。”

他知道沒下雨,他知道謝長明不會被淋到,他什麽都知道,只是想反正醒了,就想去看看謝長明。

明明幾個時辰前,閉眼睡覺前才見過,還是想去看看他。

可能是他從未在這樣的清晨見過練刀的謝長明。

僅此而已,是沒有理由的理由。

即使鳥不喜歡霧天,討厭露水沾在羽毛上,會讓翅膀變得沉重,讓飛行變得困難,可他沒辦法阻止自己做這件莫名的事。

謊話是現編的,沒用心,仗著謝長明不會戳穿。

他很少會有這樣的時候,自信的來源不是自己,而是另一個人。

盛流玉的眼裏映著謝長明,映著他的謊言,走得更近了,握住了謝長明的刀,又擡手,拂去他鬢角即將滴落的水珠,指尖微微的瑟縮了一下。

這些是拙劣的模仿,是天真又不知世事的照顧。

謝長明似乎沒有看他,眼睛半垂著,只有呼吸比平常急促了些。

他反手握住小長明鳥雪白的腕子,卻停在了那裏。

刀是冰的,露水是冷的,謝長明的手才練過刀,現在還是半濕的,溫度也很低。

盛流玉卻任由他握著,微微抿了下唇。

該說什麽?

謝長明陷入漫長的、紛亂的思緒中,他想了很多,似乎又什麽都沒有用,就像此時小長明鳥顏色很潤的嘴唇,像方才打碎的水鏡上模糊的幻影。

一切沒有由來,不能被說出口的事。

謝長明的人生中從未出現這樣的時刻,他永遠清醒,永遠理智,即使在當魔頭的那些年歲裏,他從未被魔氣沖昏過頭腦。

於是,他忽然開口道:“既然沒下雨,要不要看我練刀?”

盛流玉說好。

什麽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