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翠沉山

駐守在深淵旁的人能感覺到,這片漆黑的土地下的異動又在逐漸加劇,卻還沒到沸騰的時候,但也是應該是在不久後了。

這件事雖然沒有在書院裏散播開來,但修為在合體期以上的先生們都已知道,又是一場大戰。每次沸騰,由一方門派主戰,其余的門派,修仙的城池也要派人前去。這不是什麽好差事,但總要有人去。

許先生是個病秧子,倒是每次都去,卻每次都能回來。

這次該輪到麓林書院主戰了。按照往常慣例,書院裏大半先生都是要去的,否則怕是難以鎮壓。

許先生去的次數多,書院將提前偵查,安排人手的工作派給他了。他的桌案上堆滿了來自深淵周邊的信件,一點一點重新修改地形圖。

每一次沸騰,深淵的地形都有變化,呈擴張之勢,似乎要將周邊全都吞沒。

謝長明去竹苑的時候,許先生叫住他:“你來看看,我總覺得西南角有差錯。”

謝長明看了兩眼,重新描了幾筆。

許先生嘆了口氣,丟開筆,用熱水燙了燙手,洗凈指頭上蹭的墨痕。

謝長明又有事要出門。

許先生疑道:“深淵之禍將來,你有什麽事做?”

罷了,大約是覺得謝長明是有分寸,也沒要繼續阻止。

他撥了撥燈火,一邊讀信,一邊道:“對了,燕城和花家要聯姻了。”

謝長明的消息向來通達,聞言點頭:“程知也和花夫人。”

許先生偏過頭,瞥了謝長明一眼,認真地糾正他:“燕城城主和雲中一劍。”

花夫人和程知也,一個是他至交好友的妻子,一個是他的道侶,世上之大,無奇不有,他們竟也要成親了。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

他們只是燕城城主,只是雲中一劍。

謝長明大約能猜出他的心思,按下不提,只是道:“他們這時候忽然結親……”

許先生接上他的話:“怕是有大事要圖謀。”

無論是花家還是燕城,在修真界都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牽一發而動全身,突然聯姻,連為一體,怎麽會沒有預謀?

許先生沉思了片刻:“雖然意圖難明,還未找到線索,但是在此時,應是他們著急了,才會做出這麽大的動作。”

謝長明的目光還落在地形圖上,忽然道:“借這個機會,讓石犀回去。”

又多解釋了一句:“無論石犀是怎麽了,是想做什麽,在燕城中不過是一個下屬,他做的事,別人也可做。而在書院裏,他卻有學生的身份,旁人大多信服他,難免會受他利用。”

許先生頓了頓,饒有興致道:“這話說的不錯,但大多是你的私心吧?即使是在書院裏,有這麽多人看著,他還能翻出天不成?”

謝長明放下地形圖,沒有回答這句話,淡淡道:“我等著,你叫他來。”

一半個時辰後,地形圖已被重新描摹了一遍,石犀終於姍姍來遲。

謝長明坐在簾子後面的桌案旁,靜靜地看著。

外面下了春雨,石犀被渾身上下淋了個透濕。他往日裏都穿自己的衣裳,近日也穿道袍,寬大的藍色粗布衣裳被潑了雨水,顯出灰撲撲的底色。

許先生要趕人回家,畢竟不很名正言順,先是虛情假意地關心了一句:“你怎麽淋成這樣?來我這裏也不必如此著急,先去換件衣裳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石犀是個心高氣傲的後生,對許先生也無多少尊敬可言:“我在外面喝酒,不小心淋的。”

言下之意,與許先生的征召並無關系。

許先生也不氣惱,輕描淡寫道:“可是傷心難過的?聽聞你師父要娶師娘了,怕以後不疼你了?”

石犀聞言,像是難以置信,慢慢擡起頭,瞪了許先生一眼。

許先生受多了冷眼,也不在意,輕輕一笑。

這些日子以來,燕城城主要與花家雲中一劍結為道侶的事雖沒有昭告天下,可書院裏有的是名門望族的子弟,早已聽說了消息,不知恭喜了石犀幾輪。

許先生見他不答,更要想法設法激他。他自個兒是個出了名的刻薄鬼,故作擔心的姿態:“燕城和花家都是大家族,有各自的規矩。我是清楚的。你師父和師娘成親,據說雲中一劍已提前答應,最起碼要生兩個孩子,一個姓程,一個姓花,各繼承一邊家業。這樣看來,怕是要虧待你們這些土地。我很於心不忍,倒不如放你回去,也好和師娘好好相處。”

石犀氣的一時說不出話,喉頭上下滑動,氣憤到了極致。

在氣人這方面,許先生是做慣了的。

但他沒這樣繼續下去,反而正經起來:“你也才二十多歲,雖然修為頗高,還未成仙,便也脫離不了這俗世人間。你師父成親這樣的大事,不回去實在有違人倫,你說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