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第3/4頁)

謝長明割開手指,將血滴到桃枝上,再畫出陣眼,注入靈氣,啟動法陣。

不料那血落到桃枝上立刻著了火,燃起金色的火焰——說是燒,其實並不準確,火舌舔舐過的部分憑空消失了。

謝長明一驚,扯下半截袖子,將燃燒的桃花枝裹了起來,火勢向粗布上蔓延,依舊是在緩慢地吞噬。

前兩世,謝長明的血便是普通的血,與別人沒什麽不同。難不成重生兩次,或是跳了兩次深淵,他還能變成個別的什麽東西不成?

謝長明不知道該怎麽熄滅這火,本能地試著朝那金色火焰吹了口氣,火便突然消失了,化成一團朦朧的白霧,霧氣散去,桃枝已經消失了,粗布還剩半塊,沒有灰燼,或是別的痕跡,就像是從未存在過。

這些事,謝長明記下來了,他知道其中有古怪,也只能以後再慢慢研究了。

現下最要緊的是要找到他養了十多年的鳥。

在謝長明的第二世,他沒在醒來時遇到那只小禿毛,之後窮極十七年的時間,也沒能找到它。只在臨死時聽說過它的消息。

那時謝長明被關在地牢裏,他是惡貫滿盈、人人得而誅之的三十三魔天裏的一個魔頭。

三天後,他就要被投入深淵了。

但被關在這裏並不是因為謝長明是個魔頭,而是因為他在十歲時為了果腹吃下了那枚不知名的果子。天道降下神諭,說那枚果子是由深淵餓鬼的怨恨化成,是禮樂崩壞、蒼天不仁、萬物失德的源頭。

這果子被謝長明吃下了,二者融成一體,他理所當然地成了惡中之惡,必須要投身深淵,以身飼餓鬼,怨恨回歸原處,才能不再影響天下。

謝長明兩世之不幸,皆源於此。

他的三十歲成了一個劫,渡了兩次也沒渡過去,次次死在二十九歲。仿佛是命運捉弄,本該在十歲終結的性命,一定要在三十歲還回來。

謝長明被追殺了一年零三個月,斬了四十七個大乘期修士、二十四個三十三魔天裏魔頭的頭顱。

世上還剩的大乘期修士不到十指之數,天下無人能殺謝長明。

最後來的不是魔頭,也不是大乘期修士,而是一個築基期的小道士。

那小道士方才十七八歲,文弱得很,以為傳聞中的魔頭謝長明長相窮兇極惡,茹毛飲血,一路上嚇得哆哆嗦嗦,沒料到三步一跟頭爬上山,看到停在這裏的謝長明,模樣與門派裏的那些師兄沒什麽不同,只是過分英俊了。

但他是不會被謝長明的外表欺騙,忘記這是個惡名昭彰的魔頭的,小道士鼓足膽氣:“您也見過神諭吧。如果天下至惡不能得惡果,天道便要這世上的一半生靈投身深淵,以彌補缺少的怨恨。”

謝長明坐在懸崖上,抱著不歸刀,沒有殺他,也沒理會他。

那小道士自認背負天下人的安危為一身,挺了挺胸膛:“我爹告訴我,您一直在找一只鳥,即使身處魔界,或是被天下人追殺,十七年來也從沒斷過聯系,缺過靈石。”

“想必這只鳥,對您很重要。”

興許是提到了這只鳥的緣故,謝長明擡頭瞥了他一眼。

小道士的藍色道袍被風吹得鼓脹,他問:“那您怎麽能確定那只小鳥不會死在這場浩劫裏呢?天下一半的生靈,難道它就能那樣好運嗎?”

謝長明半垂著眼,凝視著用了十年的不歸刀,刀刃漆黑,什麽也看不到、照不亮。

上一世他用的是青厭刀,與這把以殺出名的不歸刀不同,那是把漂亮的刀。

這一世他換了刀,入了魔,修為高深了許多,卻沒遇到那只笨鳥。

謝長明還記得他第一次握刀是因為那只貪吃的笨鳥惹了惡犬,從此再未放下。

可這次是不同的。

謝長明笑了笑,將刀收入刀鞘。

他的小禿毛一向運氣不太好,謝長明不想賭這一次。

他對那小道士說:“我要你們找到它,派人保護它,不要讓它受傷、被別人欺負,也不要打攪它。但要給它足夠的仙果、靈泉,讓它好好長大。”

其實謝小七還喜歡寶石、喜歡夜明珠、喜歡珍稀的靈草仙花,養它靈石花得比流水還快。但這一世謝長明沒辦法護佑在他身邊,那些太過珍貴的東西是禍不是福。

謝長明進入地牢的三天後,有人推開門,踏下一萬零八百級台階,走到關押謝長明的地牢前,一旁的守衛跪了一地,尊稱他為“殿下”,沒人敢擡頭直視那人的面容。

謝長明記得那人點了盞琉璃燈,燈上鑲滿了翡翠,裏面亮的不是燭火,而是一顆散發昏黃色光芒的夜明珠。

那人問:“你的執念,是找一只鳥嗎?”

他的身形很瘦,相貌模糊,謝長明只記得他看起來是那種端坐在高山浮雪之上,被保護得很好、不知人間世事的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