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第3/6頁)

和藹,這個詞出現在正始帝的身上,就哪裏都不對勁。

莫驚春從陛下這動作和語氣裏,覺察到了潛藏在其下的興奮。

那種興奮壓抑到了極致,仿若浸泡在寒冰中,卻仍然如同毒蛇立起身體般,饒有趣味地盯著眼前的獵物。

……還是主動送上門來的。

莫驚春早該猜到,對陛下而言,既然搭建了一個這麽大的戲台,怎可能不利用殆盡呢?

嚴禦史覺得正始帝在裝傻,他微蹙眉頭,捏著朝板欠身說道:“陛下,您的一舉一動,都關乎朝廷,關乎國體。在您的身上,並無私事。為了皇朝的延續,為了朝廷的安危,還請陛下收回成命,娶妻納妃,延續國祚才是。”

莫驚春心道不好。

嚴禦史果然是只能隱忍那一二回,這一開口,於陛下而言,便是雷暴。

正始帝隨意地倚靠在龍椅上,渾然沒個正形,肆意張揚的臉上透著少許嗜血的陰狠,笑的時候,還不如不笑。

“延續國祚?”他信手掂量起一個不大不小的東西,抓在手心上下拋了拋,“若是這王朝毀了,那豈非沒有延續的必要了?”

許伯衡搖了搖頭,起身說道:“陛下慎言。”

有這位閣老出面,被陛下的話激起不安與憤懣的朝臣,這才勉強壓下心中的焦躁。

榮和王不得不在魏王的示意下出列,硬著頭皮說道,“這其實是陛下的家事,前朝後宮多嘴也就罷了,但要插手,未免管得也太寬了些。”

榮和王這話,倒是引起了其他人的側目。

無他,這位郡王在幾日前,可還不是現在的態度。

□□和王也沒辦法。

他怎麽知道,魏王會突然改換了主意。

而且還是那種直接從白的跳反到黑的那面,態度強硬,言辭剛烈,頗有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偏執。

這讓榮和王說起話來,就跟倒了牙那樣難受。

魏王安然坐著,無視了一切看向他的視線。

嚴禦史冷著一張臉,嚴肅正經地說道:“榮和王,此話差矣,皇家無小事,若是任由陛下一意孤行,毀壞自己聲譽不提,難不成,也要毀掉莫家的聲名嗎?倘若陛下真對莫尚書有情,切不會做出那樣的宣稱!這無疑是要毀了莫尚書!”

嚴禦史這話頭一轉,就將眾人的目光引到莫驚春的身上。

有言官出列,厲聲說道:“陛下,此雖為陛下的私事,可如今京城上下,鬧得滿城風波。這無疑有損皇家的顏面,有損帝王的威望!還請陛下快快安撫民心,了結此事。”

“陛下,您膝下只有大皇子一個,如今勉強算是後繼有人。可若是再發生譚慶山的事情,幼子無辜,何其難度,還請陛下莫要縱容自身,以王朝為要。”

“……”

這起先說話的幾個人都很克制。

不管是提起皇帝,還是提及莫驚春的,都非常有理有據,甚至苦心孤詣,倒也不算刻薄。尤其是對莫驚春的態度,還算是溫和。

或許在他們眼中,莫驚春也不過是個被脅迫的可憐蟲。

“陛下!”急聲高呼者,為竇氏族人,“不知陛下將鄭家鄭天河下獄,可與此事有關?”

他這驟然的一聲斷然,將滿朝的議論澆得發冷。

正始帝一直在聽。

只是分不清楚他這個狀態,究竟算得上是高興,亦或者憤怒。他笑得溫柔和含蓄,那優雅從容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俊朗飄逸的郎君,實在好看得不像話,卸下那一身恐怖的威嚴後,他看起來也是正年輕氣壯的年歲。

正始帝頭戴冠冕,手指搭在龍椅的扶手上,歪著頭笑了笑,“鄭天河下獄的事情,不是經由京兆府告知,是與城東的命案有關嗎?”

他手裏不知把玩著什麽器物,隨便拋到一旁,又端來劉昊放在手邊上的茶盞,啜飲了幾下,輕籲了一口氣。

他的笑容驟然冷了下來,變得冰冷異常,“寡人是有問必答的狗嗎?此事你怎麽不下去問問你的族人,他們究竟是怎麽死的?”帝王這乍然的暴怒,驚得那人撲通跪了下去。

“陛下,竇朗中只是情急之下,方才如此。鄭天河此事,尚未有定論,京兆府和三司刀具還未拿出章程,可莫要拿來攪渾水。”

“還望陛下息怒,只是眼下京城紛紛擾擾,妄論朝綱,此皆由陛下先前的言論而起,還望陛下慎重,莫要輕忽了此事,也侮辱了莫家的門楣。”

許冠明忍不住出列,躬身說道:“此事由莫尚書而起,我等在此議論不斷,莫尚書卻是置身事外,絲毫不加理會,如此未免顯得淡薄。莫要讓莫尚書一人,連累了莫家的聲譽。”

“……是啊……”

“莫尚書……”

“……莫尚書……”

篤!

異常沉悶的一聲,但是滿朝皆知,這是什麽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