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第4/6頁)

正始帝暴怒。

而這幾人,都是因著勸說陛下,才會被趕出來的。

可是再是知道陛下不喜,該說的話,也還是要說。

事情還要從袁鶴鳴進宮開始。

袁鶴鳴早就在十來日前,就收到了關於坊間歌謠的消息,這還是他的“同僚”特地轉給他的,許是因為在這些搞情報的人眼中,秘密壓根不成隱秘,他和莫驚春的關系,在這些人的眼中,就像是多了一條命。

雖然袁鶴鳴也不知道正始帝到底手底下有多少在搞這些的人,但至少他們都清楚得很,在莫驚春的事情上,既是機遇,也是倒黴事。

一個不好,就容易出事。

袁鶴鳴在查的時候,也是如此。

歌謠的源頭正如墨痕所說的那樣,是出自平康坊,而作曲和作詞的清倌都是坊內聞名的大家,她們頗受文人騷客的追捧,每天都有大把人試圖讓自己成為她們的座上賓客,以此顯示出自己的優越不同。

那恰是在一次酒席上,湊在一處的才子佳人,並著這些平康坊的“大家”們坐在一處,由著其中一人主持行酒令,輸了的人便要被罰。而恰恰是那兩輪中,輸贏到了最後,便是兩位大家,結果她們攜手言和,當場一個作曲,一個作詞,便在眾人的追捧下,將這首最近傳唱頗廣的歌謠編奏了出來。

袁鶴鳴特地查過,這兩個清倌素日裏的行蹤並不隱秘,就只在平康坊,偶爾會被人請去府上,但這樣的次數並不多。

而不管是哪一個清倌,卻是查不出來她們身後有人在指使。

袁鶴鳴做這行做久了,地上看見個銅錢都能想出來個三六九五的可能,更別說這一次的結果居然是這樣出奇。

普通得出奇。

袁鶴鳴又讓另外的人去查了一遍。

本來此事壓根不需要袁鶴鳴自己動手,結果他那幾日還跑了幾趟平康坊,搞得家裏以為他是不是看上了哪個平康坊的姑娘,一時間欣喜若狂。

在敷衍了家裏的期待後,袁鶴鳴揪著這份普通到簡陋的文書,反倒更頭疼起來。

如果此事是有人指使,或是有人藏在背後推波助瀾,那還好說。

可是這歌謠的源頭,卻當真是幹凈的,只是兩個清倌在輸贏下,所做出來的東西。

那這樣一來,便說明了一樁更為嚴重的事情……

即便正始帝多次壓下坊間的傳聞,可實際上這些說辭並不會因為被帝王壓下,就當真消失不見。而是藏在人心,藏在言行,平日裏以為自己已經忘卻了,卻在無意間又流露出來……正如,這曲歌謠之所以可以傳唱,當真是因為這曲調如此美妙好聽?

那可未必。

詞頂多是朗朗上口,也不押韻。

而曲子只能說是入門,並不難聽,可也不是佳作。

能夠在短時間有這樣的流傳度,未必不是人的天性在作祟。

多數人便是喜歡聽聞八卦,趣事,更甚至是人間慘事。

越是離奇,便越有討論的意義,在飯後無事的時候,隨口拿出來一談,若是還有一二個不知道的人,便突生驚喜,抓著來人一頓描繪。

以滿足那竊喜的窺私欲。

袁鶴鳴猜到了那許是人性的幽怖,一種說好不好,說壞,也還未到極惡地步的微妙。

畢竟這幾年間,正始帝對莫驚春的恩寵,遠遠不再是那所謂的藥引能彌補,而當初正始帝昏迷後,莫驚春的所作所為本就掀了軒然大波。

這些想法,未必在一時表露出來,卻已然有了自己的態度。

當然,在這股浪潮將要成形時,鐵定是有人在其中推波逐浪,但歸根究底,若是要找出個罪魁禍首來,卻是極難。

正始帝端坐在寬大的桌子後,一只小小的人偶,正躺在他的右手邊。仔細一看,那居然是個漂亮精致的匣子,在那其中布滿了珍貴的布料,就是為了將那躺著的地方弄得軟和舒適,正好可以躺下小人偶。

在聽袁鶴鳴匯報的時候,正始帝都一直在玩弄著小人偶,在袁鶴鳴看來,那更像是某種奇怪地換裝小遊戲,他看不明白,這麽一個精致的小人偶,看起來如此嬌小,而且這麽點距離,也看不清楚那人偶的模樣……

陛下什麽時候有了這樣的樂趣?

袁鶴鳴在心裏腹誹,但面上也不敢說。

至少在袁鶴鳴說完話前,正始帝並沒有擡頭,也沒有任何奇怪的征兆,只聽得陛下似是嘆息了一聲,不知想起了什麽,那聲音裏帶著隱隱的陰鷙。

袁鶴鳴心頭一跳,就看著正始帝緩緩擡頭,露出一張陰沉的面容。俊美的面孔上,如同小山堆起的眉間充斥著暴戾和陰郁。他的手,分明還是那麽細致地蓋上小人偶身上的衣物,嘴上,卻說著嗜血兇殘的話,“袁鶴鳴,你的膽子,未免也太小了些,哪裏是尋不到罪魁禍首?放眼看去,不一個個都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