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天色擦黑, 只得幾點昏暗的星光,在天上懶洋洋地掛著,像是剛醒。

莫驚春坐在馬車內, 閉著眼回想著墨痕說的話。

這兩樁事情, 讓他更為上心的, 自然是第一件事,那事關書院的安全。陳文秀送信來,女子書院已經連著消失了幾個人,都是在外出的路上失蹤的, 就算去報官, 暫時也無果, 不知還有什麽後續。

第二樁事,是最近坊間在流傳一曲歌謠。

“塞上兒郎千千萬, 不如金鳳棲皇枝。”

聽說這曲歌謠, 最近在平康坊廣為流傳,不少舞姬以此為曲調,合著琴弦, 倒是引來了不少喝彩。已經不止在平康坊,在附近幾處也得了這樣的說法,蓋因作曲和譜詞之人, 都是平康坊內的大家,能被稱呼為“大家”的女子, 必定是名列頭牌的花魁, 這如何不讓那些自詡墨客的清貴沉醉,赫然是京中好風騷的文人追捧的新曲之一。

塞上兒郎, 金鳳, 棲皇枝。

這詞曲多數人只當做是一聽而過的腔調, 唯獨有心人會發覺其中的暗喻,也怨不得墨痕在收到消息後,會如此擔憂。

莫驚春素日裏,只會在張千釗和袁鶴鳴的邀請去過幾次平康坊,平日是不愛往那裏去,墨痕雖把著外界的消息,卻也未曾在最開始就梳理出來。

馬車搖晃了片刻,驟然停了下來。

莫驚春睜開眼,彎腰掀開簾子,平靜地下了馬車。

放在眼前的,該是女子書院的事情。

他在門房處看到了陳文秀,她竟是親自過來等了。這春日盎然,晚上並不濃熱,可她的臉上還有少許薄汗,神情有些焦急。而跟在她身後的女子……

莫驚春微蹙眉,看著有些眼熟。

那女子比陳文秀要先發覺了莫驚春的來影,忙扶著陳文秀一同起身,“見過莫尚書。”她矮身行了一禮,讓莫驚春恍然想起此人的身份。

莫驚春溫聲說道:“你是鄭雲秀,鄭家的女郎?”

鄭雲秀低下頭去,“正是小女。”

上一回,陳文秀讓墨痕轉達的便是此事,而事後莫驚春的回復卻是無礙,還讓人盯著女子書院的動靜。不然,墨痕也不會發覺到這近來女子書院的亂象。

陳文秀的神色蒼白,嬌小的臉上透著堅毅和憤怒,站在大門口說話不合適,雖然她確是在這裏等待,但在莫驚春來了後,她還是引著莫驚春往裏面走,一邊走,一邊抿緊唇說道:“莫尚書,此事,本來是不想驚動到您的。畢竟走失了的人,合該去告官,而不是越過他們來求您,只是……”

她一邊走一邊說道,不知是想起了什麽,神色有些扭曲。

鄭雲秀接過她的話頭,“失蹤的三人,都是書院裏的采買,兩女一男,失蹤的時間分別是在十日前,三日前,還有今天。”她沒想到莫驚春居然會真的親自過來。

陳文秀:“官府的人來查過,說是沒在他們失蹤的地方附近找到他們掙紮的痕跡,而且,他們還找到了目擊證人,證明了其中一人是主動跟著人離開的,所以,官府的意思是,或許他們並不是失蹤,而是主動跟著別些個人離開了,只是沒有告訴雇主。”

“另投他家,並非不可能。”莫驚春在聽完她們兩人的話後,不緊不慢地說道,“可是想要從一人的情況,就推演到其他人身上,那可就未必。”

陳文秀咬牙說道:“如果是旁人,或許還有這個可能。但他們所說的,那個被目擊到的女人,是我從外面撿回來的乞丐,後來在廚房幫傭做事。別的人或許會跑,可是她是絕對不可能。”

那位中年女人在這裏做了小半年,樂呵呵的模樣,早就讓整個書院的學生都喜歡她,每次食堂打飯,最愛擁去她那裏,打飯的同時還與她說說話。

這樣一個人來,換做是書院裏的人,也會覺得不可能。

莫驚春斂眉說道:“所以你們猜是誰?”

兩位姑娘一起停下,看向莫驚春的動作倒是整齊一致。

莫驚春:“陳院長,若是您沒有想法的話,是不會讓墨痕將我叫來的。”他說話的時候,雖然面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可是鄭雲秀覺得那多少是帶著怒氣。

陳文秀嘆了口氣,知道莫驚春已經看透了她從心的想法。

確實,如果是平時的她,壓根不想和莫驚春碰面。

她可太是知道陛下是個什麽樣的人了。

陳文秀抿唇:“您說的不錯,我的心中確實已經有了想法,只是這話說出去未免有些可笑。”她刻意沒去看鄭雲秀。

“我覺得或許和鄭家有關。”

鄭雲秀雖然心中多多少少有了這個念頭,卻是不敢說出來,畢竟此事是因她而起。如今見陳院長提起了此事,面上不由得露出解脫的神色,然後帶上苦笑,“小女也覺得,此事或許與我父親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