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好姑娘很生氣。

她感覺到馬背上多出了不屬於主人的重量, 而且還是那個讓她討厭的人。她下意識顛簸跑動起來,迅速地朝著山林的方向奔跑。

衛壹和墨痕在後面見狀,也紛紛上馬追趕, 生怕一個錯眼, 人就不見了。

可即便好姑娘身上騎著兩個人, 拖著這樣沉重的力量,她的速度居然遠遠超過了衛壹和墨痕胯下的馬匹, 甚至在沖入山林時,那些馬的跳躍和轉速都比不上好姑娘。

墨痕咬著牙說道:“衛壹,這樣不行!”

他說話都冒著極大的風險。

因為一個不小心,他可能就在顛簸中咬斷牙齒。

衛壹清楚墨痕說的話沒錯。

即便莫驚春的身邊跟著暗衛, 可是在騎馬的時候,就算那些暗衛的武藝再高強, 兩條腿怎麽跑得過四條腿?

而且還有陛下……

正始帝是故意來蹲守郎君的!

陛下的狀態擺明了不對勁,如果什麽都不做任由著郎君被帶走,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之前在禦書房發生的事情,就讓衛壹很是擔憂, 若是再來一次, 那當如何?

聽說馬是一種極有靈性的生物,好姑娘會險些襲擊陛下,怕也是覺察出了陛下的危險。

衛壹:“追, 不能停。”

他胯下的馬匹在猛地跳過障礙物後, 一個不小心磕到舌頭,滿嘴都是血腥味。

就在他們的追逐中,好姑娘帶著兩人迅速消失在了他們的眼前, 只留下跑過的痕跡, 不得不細心追逐起來。

莫驚春的手指攥緊韁繩, 生怕再繼續下去,他們會深入無人之地,直到馬匹發泄得差不多了,他方才能強迫著好姑娘停下來。可即便如此,他們已經入了極深處的地方,擡頭望,便是郁郁蔥蔥的山林,幾乎望不到天。

莫驚春的呼吸急促,感覺喉嚨似有隱約的血腥味,他微蹙眉頭,身後傳來的溫度不斷輻射,強有力的存在感讓人難以忽視。

正始帝的手還覆蓋在莫驚春的手指上。

莫驚春沉默了一瞬,“陛下身邊一個人都不帶?”

他們眼下身處的地方太危險了,如果遇到什麽事,只有他們兩人和一匹馬,未必能夠安全。

正始帝漫不經心地說道:“夫子想說的只有這個?”

“最重要的,當然只有這個。”莫驚春微蹙眉頭,手指摩挲了下好姑娘的脖子,安撫著尚且焦躁的馬,“若不是陛下肆意妄為,便不會深入至此。”

正始帝義正言辭地說道:“是你的好馬兒肆意胡來。”

莫驚春抿唇,“如果陛下沒有上馬的話,方才臣便能夠讓她安靜下來了。”

帝王倒打一耙的功夫卻是了得。

不過莫驚春想到之前好姑娘差點襲擊陛下一事,最終還是住了口,沒有再說下去。而是仔細觀察起周圍的情況,試圖找到回去的路。

他們身上連武器都沒有,都是赤手空拳。

正始帝平靜地說道:“寡人最痛恨的便是夫子這一點。”

痛恨?

莫驚春被這個詞抓住耳朵,下意識回過頭。

正始帝的手指摩挲著莫驚春的手腕,然後順著皙白不見天日的地方滑了下去,摩挲著細嫩的皮肉,輕聲細語地說道:“或許夫子從來都不知道,每一次看到你如此冷靜淡然的模樣,寡人都想做點什麽……打破它。”

“……包括您之前讓臣殺了清河王的事?”

正始帝低低笑出聲來,仿佛聽到了莫驚春話裏的薄怒與不滿。

他搖了搖頭,聲音驟然冷卻下來,“是,也不是。”

他不會為了那樣愚蠢的理由去打破夫子的信任。

手指總算突破了莫驚春的戒備,插進了莫驚春的指縫,然後兩只手緊扣到一處,那力道之大,幾乎要碾碎根骨,讓骨頭都疼痛起來。

“寡人只是想告訴夫子,什麽叫做極致的情緒。”那詭譎瘋狂的聲音就貼著莫驚春的耳朵響起,“如果只有淺薄的歡喜仍是不夠,那再加上濃郁的憎惡又如何?這夠不夠夫子再起熾熱的焰火?夠不夠寡人留住鏡花水月中的夫子?”

莫驚春一時間只覺得古怪,又覺得荒謬。

他看不透陛下的想法和猜測,卻有一種恐慌之感,仿佛剛才陛下所說的,是一道還未開啟的恐怖盒子。

那盒子不過剛剛掀開一角,就足以令人畏懼發瘋。

莫驚春深呼一口氣,沉靜地說道:“陛下,是臣哪些做法,讓您產生這樣荒謬的想法?”

正始帝喃喃地說道:“夫子,這便錯了。”

莫驚春問的是什麽時候開始的,是以為這是近期的事情。

可這不是時間能夠衡量的麻煩,而是從伊始便誕生的問題,正始帝的心中始終潛藏著無窮的破壞欲,對莫驚春的惡念並非是無端滋生,而是伴隨著瘋狂的愛欲而逐漸扭曲偏執。

愛與恨總是相伴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