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第6/7頁)

劉昊從前不曾去細想過這個問題。

畢竟在他看來,莫驚春便是莫驚春,難道還有哪裏不一樣嗎?

可在陛下的眼中,到底是不一樣的。

無法捉握住的存在,就難以讓人安心。

陛下本就比常人來得貪婪。

莫驚春的存在讓陛下感到饜足,更是能夠填充那從不曾溫熱的空洞,或許是因為正始帝在乎的人實在太少,所以一旦入了他的眼,莫驚春就再走不出去。非但走不出去,帝王還要強求莫驚春喜歡上這種感覺。

那無形的束縛監視,半是強迫半是溫和的手腕讓莫驚春掙脫不得。

尤其是在感情的純粹上,正始帝更是貪求到了極致。

因為得不到王全安,便更是渴求。

這大半年來,正始帝逐漸壓抑著脾氣,取而代之的便是對靜的追求。

盡管有時候陛下的手段殘忍,難以克制。

但畢竟……沒再跟從前一樣時常流露,更多的是沉穩。

劉昊雖然感覺到長樂宮的壓抑,可正始帝到底對他總是留情。

他原本以為,這是陛下在逐漸恢復。

或許,陛下是永遠都達不到正常的程度,可是如現下這般學會克制,也未嘗不是好事。

然此時此刻,劉昊卻是清晰地意識到自己之前的看法實在是大錯特錯。

陛下從始至終,就從來都沒有好轉過。

劉昊背後發麻,悚然一驚。

他語氣艱澀地說道:“陛下,如果您覺得……的話,為何?”劉昊的話異常晦澀,幾乎難以辨別他究竟是何意思。

如果陛下不是因為好轉,方才在最近的事務,包括剛才的焦世聰一事上理智地留下他一命的話……那是為何?

正始帝懶洋洋地看了眼劉昊,卻是懶得說話。

莫驚春在身旁的時候,正始帝能感覺到那鮮活的氣息侵染而來。他注視著莫驚春,就像是冬日的餓狼在看著最後一塊肉食,就像是將死之人看著驟然出現的溫暖。

只是正始帝從來都感覺不到滿足。

什麽才叫滿足?

莫驚春喜歡他,依賴他,忍不住親近他,甚至不吝嗇在他面前展露自己嫉妒的一面……這些掉下來的砂礫逐漸堆砌成小山。

不住傾倒在名為公冶啟的容器裏。

可偏偏他這個饑渴的暴徒,卻是一個無底洞。

從來都是只進不出。

正始帝的手指抵著額間,語氣輕柔得就像是一陣春風,“劉昊,難道你跟老太醫一樣還懷揣著那愚蠢的念頭,認為若是找到了那個所謂的兄長,便能夠醫治寡人這瘋疾?”如果不是劉昊還抱有這種愚笨的念想,他是問不出這句話的。

劉昊欠身說道:“奴婢只是希望陛下能夠一切安順。”

正始帝忽而大笑,那笑聲爽朗肆意,仿佛穿透了凝固的氣氛。

撕開的陰郁被窗外的暖陽給打破,就像是掃走了殿宇內的冰冷殘暴,那方才陰鷙扭曲起來的面容被笑意安撫,只剩下少少殘留的寒意。

帝王倚靠在椅背上,手掌玩味地比劃在眼前,仿佛這樣就能夠擋住折射來的亮光,“劉昊,這話有些不合時宜。”

太晚,甚至於晚了二十余年。

他生來如此。

此乃一開始便注定的厄運,從來就沒有所謂的順遂。

那只在素日裏可以輕易擰斷脖子的手,如今正搭在莫驚春的脖頸旁,剛剛曖昧地擦過了細膩的皮膚。這幽暗的夜色裏,公冶啟絲毫不認為他冒然出現在莫府,出現在莫驚春的身旁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帝王的道德倫理總是略顯淡漠。

他無法感同身受。

就像是那一日莫驚春發覺後,頗為無奈地跟帝王解釋什麽叫不合適,本該自然而然意識到不妥的事情,公冶啟卻毫無意識。

無聲的暗色窺伺,便是瘋狂。

此為不妥。

然帝王在了解後,卻沒有從莫驚春的身上感覺到畏懼和後怕,只有淡淡的無奈。

夫子如此,便是一種無聲的縱容。

公冶啟心安理得地將莫驚春打為共犯,更是靈巧地解開莫驚春的衣襟。

兩根靈巧的手指,摩挲了下去……弄得莫驚春不自覺地翻身,背朝著床邊……他看著莫驚春袒露出來的皙白,在月色下,卻是有些刺癢。

那癢癢的心思,鬧得有些不太安分。

奇怪的心緒。

帝王幽幽地看著,長久壓抑的沖動不自覺地浮現出來。

仿佛是在今日裏,一直被強壓的瘋狂猛然窺見了一處小小的破綻,便忍不住想要沖破束縛,在帝王的體內滋長,從跟夫子相觸碰的任何一個地方紮根,扭曲成瘋狂的惡意,唯有這樣……痙攣的手指被緊握住,在距離莫驚春一個拳頭的地方,半坐半靠在床邊的男人臉上露出一種晦澀難懂的古怪。

他想將莫驚春整個吞下去。

他的皮肉,想必是極好吃,透著猩紅的甜美;流淌下來的紅血,是溫暖的,帶著澎湃的生機;鮮嫩的心臟,濃烈而生動,每一次跳動,都是無聲的奏鳴;若是那小腹上的皮肉,總該是細嫩又絲滑,咬在唇舌間,軟得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