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第5/7頁)

正始帝斜睨劉昊一眼,“只是如今這情況,不必插手,等焦家的事情一並處理了焦世聰便是。倒是夫子那邊……”帝王的聲音話到最後,逐漸低沉下來。

劉昊卻莫名從正始帝的身上感覺到一種無名的詭譎。

他抖了抖,小心翼翼地說道:“太傅,難道有什麽問題嗎?”

正始帝長手長腳地癱在背椅上,如果不是他的相貌俊美,身材高大,這姿勢可當真是撐不起來。他的雙手交叉在小腹,一根手指輕輕揚起,不緊不慢地說道:“不,夫子很好。”

正是因為莫驚春太好了,所以正始帝才有點不好。

劉昊實在是有些納悶,莫驚春跟陛下的關系比從前要更好,而夫子肉眼可見地信任陛下,不再有之前那種留有余地的疏離。

甚至連吃醉了酒,都會在迷迷糊糊之中來皇宮尋找陛下……這其中,到底還有什麽問題?

即便正始帝什麽都不說,可是劉昊熟悉陛下。這些年他再是如何改變,可是有些小細節卻是不會變動的,尤其是神情細微的變化。

劉昊心驚肉跳地發現陛下的心情一直都沒好起來……

又或者說,從一開始,便極致惡劣。

劉昊當真是不明白!

正始帝漫不經意地擺擺手,“最近若是母後又找你,便說寡人都看了。”

劉昊沒想到話題的跳躍性如此之大,沉默了一會,這才說道:“陛下,太後說了,如果您不想看的話,也沒必要騙她。”

正始帝幽幽說道:“寡人心中最是合適的人選便是莫驚春,既都按著她的意思給她了,結果母後居然還不滿意,如之奈何?”

劉昊一口氣沒上來,這倒是他不知道的事情。

“陛下,您這不是……”劉昊哭笑不得,“太後應當只是想讓您立個招牌罷了,畢竟宮中可以只得了大皇子一個,卻總不能連一個後妃都無。”

這不僅是朝臣愁苦的事情,也正是太後擔憂之事。

她現下都不期望正始帝能再給她生個孫子孫女,只有大皇子一個也便罷了,可後宮空廢五六年,這坊間什麽亂七八糟的傳聞都出來了,傳到太後的耳中,如何能讓太後高興?

便是擋箭牌,也得給她來一個吧?

雖然莫驚春確實重要,但眼下皇帝已有好轉,卻不必將那束縛套在牢籠,掙脫不得。

正始帝對這些沒甚興趣。

後宮若是再來一個女人,即便只是豎起來的靶子,都能順理成章地接管大皇子和後宮的事情。出席宮宴和主持各類大儀時確實會簡單些,卻也意味著會有人能光明正大地站到正始帝的身旁。

即便是假的,可是在天下人的眼中,這便是真的。

他千求萬求,等了數年才得來的位置,結果轉瞬間就有人能輕易掠奪,正始帝怎麽能高興得起來?

尤其是公冶啟不高興地意識到,如果出現這樣的局面,莫驚春都不會說些什麽。他內斂敏感,什麽都不會說,甚至通情達理地選擇接受……

不,不必“甚至”。

正始帝能想象出來莫驚春的回答。

即便夫子說了“嫉妒”,即便夫子說了“歡喜”,可若是從大義的局面來述說,莫驚春只可能會接受。

他不僅會接受,他甚至還會幫著出主意。

一想到這個可能,正始帝頓覺喉嚨窒息,像是被無聲的大手掐住了喉結。

那是瘋狂的憤怒。

劉昊眨了眨眼,將手裏已經冰冷的茶倒掉,再重新沖泡滾燙的茶水,小心地推到了正始帝的身旁,輕聲說道:“陛下,夫子或許謹慎內斂,不過如今這數年,他待陛下的心,陛下應當是知道的。”

他不知道陛下的憤怒從何而來,只能小心翼翼地試探。

正始帝倦怠地握住那杯茶,滾燙的熱度一瞬間燙紅了他的手指,可冰涼與滾燙的極致相反,讓帝王自虐般地握得更深。用力到幾乎捏碎的力道,足以讓胳膊上些許從前的淡白傷痕浮現出來。

正始帝:“劉昊,你說莫驚春怎麽就生得如此通情達理?寡人就沒見過他無理取鬧的時候。”

劉昊失笑,“陛下,太傅如今這歲數,若是再要無理取鬧,那可是不能。”

正始帝瞥他一眼,“恃寵而驕總會吧?”

劉昊認真想了一下莫驚春恃寵而驕的模樣……

他忍不住哆嗦了起來,“奴婢當真想象不出來。”

但是從帝王這接連兩句的問話,劉昊似乎隱約試探出陛下執著的點在哪裏。

莫驚春很好。

他是個完美的情人。

不會多事,也從來不會得寸進尺,更加不可能看到他恃寵而驕的一面,實際上,更多時候只能看到莫驚春一本正經規勸陛下不要胡來。不愛錢,不愛權,平生除了看重家人之外,便是希望天下太平,如此稀薄的個人欲望,淺淡到極致的欲念,若是攤開來看,確實有些虛無縹緲,讓人難以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