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莫驚春睡不著, 起來溜達的時候,撞上了莫飛河。

父子兩人一齊對望,屬實有些尷尬。

莫飛河“你怎不睡?”

莫驚春“做了個夢。父親怎不睡?”

莫飛河“睡不著。”

莫飛河倒是坦然, 沖著莫驚春招了招手,笑著說道“既睡不著, 那就跟我一起過來。”

莫驚春朝著衛壹擺了擺手,讓他先行回去休息。

然後自己提著等, 跟著莫飛河走。

老將軍溜達溜達, 往後院武場去。

只他們兩人, 悄無聲息。

當他們在寂靜的武場站定時,唯獨他們提過來的燈籠散發著淡淡的光芒,除此之外,卻是卻是沒有半點星光。

莫驚春看了眼朦朧暗淡的天色。

那將他徹底喚醒的月色, 想來不在其中, 已經被雲霧遮擋。

復低頭, 莫驚春看向父親,“您是想練練手嗎?”

老將軍已經擺出了姿勢, 笑眯眯地說道“正是如此。”

莫驚春無奈嘆了口氣, 也將燈籠掛在邊上,退下外衫,慢悠悠地說道“父親, 怕是只想找個沙包……”他的話還未說完, 就地一滾, 還未掛起來的衣裳也掉在地上, 險之又險地避開老將軍的掃堂腿。

莫驚春“……”

莫飛河爽朗地笑道“豈能容你這般慢吞吞?”

老將軍已經老了, 可是這腿腳功夫沒落下, 當初莫廣生和莫驚春兩人是被他攆得上躥下跳, 才練就的基本功,如今莫驚春再對上莫飛河,依舊沒有勝算。

即便莫驚春的武藝再高,他的動作裏總是少了一絲銳氣。

一絲殺意。

這讓莫驚春在無論何時都會習慣留手。

可在對攻的時候,留手便不亞於自尋死路,尤其是在面對莫飛河的時候。

莫飛河踢了踢被他踹倒的莫驚春,搖著頭說道“你還是老毛病,剛才那一拳沖著我的額頭下去,我也得暈片刻,怎不下手?”

莫驚春背部蹭著粗糲的地面,輕聲喘氣,“又不是生死相搏,我沒事打您那裏作甚?”

莫飛河將莫驚春給拉起來,“我可還沒老呢。”

莫驚春笑了笑,“異族聽到您的名頭,都要聞風喪膽,您可是老當益壯。”

“這不也還是老?”莫飛河瞪了眼莫驚春,眼底殘留的煞氣猶在,說話的聲音卻是不緊不慢,“不過你這些年,倒是重新將這武藝撿起來,不錯,比年輕的時候紮實些。”

他捏了捏莫驚春的胳膊,又拍了拍他大腿。

莫驚春默默往後站。

莫飛河還道“捏一下怎麽了?那軍裏的新兵崽子讓我看,我還不稀罕呢。”

莫驚春無奈,如今父親這模樣,當真老頑童。

莫驚春“您就行行好吧,這都什麽時辰了,還不快些去歇息?”剛才他們已經比試了幾場,莫驚春場場皆是輸。

他再是如何利索,在莫飛河的眼底都是花拳繡腿。

畢竟老將軍是在戰場上殺出來的手腳,眼底可是犀利得很。

莫飛河背著手,在武場上溜達。

“不行嘍,年輕的時候,恨不得睡上一天一夜,現在再睡,卻只會覺得睡不下去。”他活動活動筋骨,從邊上抽了一把長槍,轉得虎虎生風。

莫驚春“……您是想回邊關了吧。”

他的語氣淡淡,實則也有點酸澀。

莫飛河在邊關的時間,都遠比在京城要多得多。自打妻子去世後,更是幾年沒見回來。

這自然有前線戰事吃緊的原因,當然也有莫飛河自己的因素。

莫飛河笑著說道“一個地方待久了,真稀奇,居然也會升起懷念的感覺。子卿啊,這京城太過安逸,安逸得讓人骨頭都酥了。”

莫驚春沒好氣地說道“什麽叫做安逸?這兩年京城的渾水可是一趟趟,就沒見平息的時候。”

莫飛河“這裏是文官的天下,武將,還是得往外走。”

莫驚春抿唇,眼底露出少許擔憂,“您的意思……可是如今,異族暫時還未有動靜,難道父親是想……”

莫飛河還未聽到莫驚春的話,便笑著看向他,“子卿,異族這樣的民族,是騎在馬背上過活,跟著綠色與水走的。每年他們最是難捱的時間,都是在他們沒吃沒喝的時候。你想想看,咱這廣袤的土壤耕種,若是有朝一日來個天災人禍,都會有荒災,更何況是他們那樣遊牧的方式。

“所以不穩定,是他們的必然。而且這不隨著他們心願而動,他們也不想打仗,可不打仗沒飯吃。而我們……又怎可能坐視他們掠奪我們的邊城?”

他的語氣有些慢悠悠。

“所以,就算去歲,已經到了他們要臣服的時候,可今年,咱們朝內不是又起風波了嗎?”莫飛河道,“不管究竟是什麽緣由,可是在異族看來,這便是朝廷內亂。若是這內亂再持續過一二個月,邊關怕是要再起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