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第4/10頁)
即便在這其中傾塌的人包括他自身……那又如何?
他來過,痛快過。
這些忤逆的話,皇子師傅終究沒有說出口。
他的老師是朝中大儒,一直都刻板守禮,怎麽會跟許伯衡,教出陛下這樣的學生?
陛下敢叫他們一聲老師,他可不敢認為陛下是師兄。
這皇宮之下,究竟有多少怨魂?
無人知道。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城西,正在大興土木的正是之前燒毀的那條街。
有些百姓在那一夜沒逃出來,葬身在火海裏,如今正在官府的安排下,開始修建房屋。一些還沒有徹底燒毀的木料瓦石都會被撿起來,丟到一邊去。
“你怎麽會不知道?我剛剛明明放在這裏的!”
兩個半大孩子在街角打架,兩邊都扭在一起,誰也不肯認輸。
他們也是來撿東西的。
但他們不是為了修築房屋,而是為了找出來一些還可以用的東西,或是去買,或是拿來自己用,也是不錯。但是來來回回這麽多趟,也不可能一直將東西帶在身上。所以這些孩子們都會劃分地盤,自己的地盤上放自己的東西。
這兩人打起來,就是因為一個認為自己的東西被偷走了,另外一個嚷嚷著自己壓根沒動。打到引起了官兵的注意,其他圍觀的孩子們一哄而散,倒是留下他們兩人跑在後面,險些就要被抓了。
畢竟他們偷偷拿走的這些東西,本質上也還是屬於這條街道受災的街坊的。
剛才被誣陷偷東西的半大孩子機靈地拐入幽深的巷口,最終逃脫了被盯梢的可能。他懷裏藏著兩小塊被火融化的銀塊,很小,很不起眼,但那也是銀子!
所以平時他被打了也無妨,這一次卻是不肯相讓。
他小心翼翼地揣著這東西去仁春堂買了藥,然後又去買了兩個大包子,這才高高興興地回去。
只是還沒等他跑進巷子尾,就聽到裏面有著細微的動靜。
他神色微變,腳步變得輕微,然後小心翼翼地蹭了過去,貼著墻根聽話。
這是他這些年總結出來的經驗。
這樣聽聲音,反而更清楚,也不用冒險。
“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你且等等,浩兒還沒回來。”
“你是瘋了嗎?你是偽裝久了,真以為你是他娘親?你莫要忘了,你有一雙好手。若是出事了,主人可不會放過你真正的家人!”
“可是……”
“沒有可是!他是好運,沒在這時候出現,不然我也是要一刀殺了他,以絕後患!”
那男人兇狠的話,嚇得這半大孩子不敢出頭,躲在墻根下,一點、一點地挪出去。
“如今主人已經離開京城,我等切不可落後。今晚就出城,如果你再拖延下去……”後面的話,他已經聽不見,整個人正著急忙慌地奪路而逃,那踉蹌可憐的姿態,就仿佛身後有惡虎撲食。
浩兒連著奔逃出了幾個坊市,整個栽倒在道上,膝蓋蹭破了皮,小心翼翼抱在懷裏的兩個大包子掉了出來。他看著這包子,突然落下淚來,一邊哭一邊嗚咽著大口咬下來,有點涼的肉餡特別香,安撫了幾乎餓了一天一夜的肚子。
他的淚在臟兮兮的臉上沖出兩道痕跡,又混著包子皮吃了下去。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啊!”
他慘叫出聲,猛地蹦跶起來。
沒過多久,這個叫浩兒的,便出現在了袁鶴鳴的面前。
說是面前或許不太妥當,是他面前的刑房。
負責的人卻不是他。
袁鶴鳴捏著一張透著血痕的紙,皺著眉頭說道“今兒是誰負責刑訊的?以為都是在柳存劍那呢?下手幹脆點,別弄得臟兮兮的。”
就這供述上,還有個手印,這像什麽話?
他打量了一眼新鮮出爐的口供,放在邊上,抵著額頭無奈地說道“剛帶進去的那孩子又是怎麽回事?”
“他是被紅岫收養的孤兒,與她一起生活了兩年。屬下是覺得,他或許會知道點什麽。”
袁鶴鳴微蹙眉頭,看了眼那人,再看著剛剛的口供,若有所思。
紅岫是他們根據之前楊天和的行蹤,追到京城外的別院後,再一一探尋出來的根腳。趁著有些還沒有轉移出京,都被他們一一循著痕跡追根究底。
紅岫,還有剛剛逃跑不成被弄死的男人,也是其中之一。
只是袁鶴鳴越往下挖,倒是越發覺得,若是……這一切真的跟明春王有關的話,那這位王爺所展露出來的性格卻跟外界所知道的全然不同。
他仿佛看到了一頭野心勃勃的雄獅,正在伺機挑戰帝位的尊嚴。
“頭兒,那浩兒所知道的不多。只清楚紅岫每月十三都會出去看病,然後讓他去仁春堂買藥。每次買藥的日期,也是固定的。然後再把藥送去兩條街道外的一戶人家。剛剛已經派人過去了。還有,紅岫的手指之所以都是繭子,是因為她偶爾會做點活計補貼家用,她的手很巧,只是在浩兒面前一直表現得臥床不起,所以才一直沒怎麽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