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第5/10頁)

莫驚春面對劉昊的賠笑,忍不住說道:“您是知道陛下……既然如此,為何……”他說得曖昧不明,但是劉昊聽得出來莫驚春的擔憂。

即便是知道莫太傅一直如是,可劉昊也實在沒想到他居然會主動上門。

劉昊頓了頓,想到昨夜的事情。

正始帝在暴躁地砸了一地的狼藉後,疲憊地讓劉昊暫時不要留人在殿前伺候,免得一個不小心發作,人就沒了。

在劉昊應下後,正始帝又沉默了半晌,才慢慢說道,“如果夫子求見,不要讓他入宮。就連半點消息,也不要說與寡人知道。”

一雙戾目死盯著劉昊。

“聽到了沒有?”

劉昊當即就跪下了。

想到這事,劉昊嘴巴苦澀,“陛下不允。”

他舔了舔嘴巴,無奈地說道:“……陛下,或許是生怕傷了夫子,便一直不許。您也知道眼下陛下的脾氣,是誰都不敢忤逆了他。您還是請回吧。”

想來陛下真是因為了解莫驚春,方才會有這樣的提前說法,沒想到當真如此。

想到這裏,劉昊忍不住再說一句。

“宗正卿,其實奴婢不太了解,您為何還會主動入宮?”

陛下與他的那份與世俗相悖的關系顯然讓莫驚春痛苦不堪,一般來說不是巴不得陛下去送死嗎?可是為何每一次莫驚春都並不如此?

莫驚春沉默了。

此時還是夏日,即便是深夏,日頭的狂躁還是讓人不喜。就是站在殿前屋檐下,也能感覺到幾步開外的滾滾熱浪。

莫驚春卻是將衣襟都扣到了最上面,連帶著厚重朝服都沒有半分褶皺,仿佛他行走坐臥,便是完美的儀態典範。他的雙手像是握習慣了朝板一般交握在身前,眉間有著淡淡的倦意。不知是因為這夏日狂熱,還是因為劉昊這一番詰問。

“我既恨他,卻也不恨他。”莫驚春淡淡說道:“喜歡,非過也。然手腕強硬殘暴,才是禍事。我既希望他不再與我糾纏,卻也不願一位賢良君王隕落。”

劉昊一句話憋在心中,只能就此目送莫驚春離開。

其實宗正卿,多少是動搖了罷。

劉昊深吸一口氣,卻是如同皇帝所說那般,且先將這件事當做不曾發生過。

正始帝最近一直在做夢。

有時候會夢到過去的事情,有些時候卻會夢到一些詭異的變化。但無時無刻他不行走在屍山血海裏,就像是他未來即將可能造成的殺戮。

他醒來,倒是也曾問過老太醫,只是老太醫卻沒辦法對症下藥。

正始帝的臉色逐漸變得難看,白日裏情緒也容易暴躁。不過除此之外,他的瘋狀一直壓抑得很好,並未再度發作。

直到三堂會審,刑部、大理寺、禦史台三法司一同出具決斷,判定張哲流放。

流放,這樣的罪責對於張哲而言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張家本來也是松了口氣,都上達天聽,就是連以前犯下的錯事也全部挖了出來,數罪並罰居然還能討得活口,已算是不錯。

只要還能活著,在那之後,想要再怎麽使錢找人,總歸有辦法。

正始帝並無異議。

他只是提筆在判決上多增添了幾個字。

——遇赦不赦,流放百越。

百越,即是剛剛西南打下的部分國土,說是百越,實則只是百越國的一小部分,剛剛劃定區域,正要將當地的土著百姓遷移出來,再將別處的百姓遷過去開拓。

這些百姓遷移過去,自然會有相應的補償,也會劃分土地供給他們耕種。

但是流放過去的犯人便是不同,他們是作為奴隸過去,尤其是這種艱苦的地方,更是半點都不容含糊,一著不慎就容易斃命。

若說平時的犯人還能苦熬,看看日後能不能獲得大赦天下的機會,可是遇赦不赦,就已經生生斬斷了張哲的活路。

正始帝是要張哲從生到死都不得掙脫。

他冷冷地看著跪在下面的張家人,眼底滿是陰狠。

張家,太後不是要他饒了張哲一命嗎?

他饒了。

只是能不能活下來,便是張哲自己的事情。

想必這種生活的蹉跎苦難,只會讓張哲活著,比死了還痛苦!

待回了宮,正始帝命人將太後攔在殿外,不欲再說。

只是他先想了想,重新又回到殿前,看著悲痛的太後說道:“您說得不錯,寡人一貫便是個惡人,若是今日張哲殺的,是如他之前動手的那些不起眼的小奴小婢,寡人說不得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只是當您夥同張家一起欺上瞞下,將涉及到朝政的事情一同攔下時,您有沒有想過,當初先帝,是看在您與寡人的面上,而寡人……又要看在誰的顏面?”

正始帝透帶著幾乎透體的癲狂,陰鷙地看著太後。

“寡人饒得了張家一回,如今,是第二回 。母後,沒有第三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