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不會把紗布落我肚子裏吧?”

在紀堯所有的情感經歷裏,蔣衡是第一個分手之後又撞到他眼前來的前任。

而且他出現的時機太快太巧,又太過特殊,簡直精準地紮在了紀堯“職業道德”的底線上,讓紀堯一時間除了“救死扶傷”之外都生不出什麽尷尬心思來。

早知道他今晚會進醫院,我就應該接受同事的調班申請,紀堯想。

然而生活一向戲劇化,掉在眼前的沒法視而不見,撞上門來的也躲不掉。

紀堯自認是個職業道德良好的大夫,又實在沒有看前任受苦的特殊愛好,於是在心裏嘆了口氣,於心不忍地扯了下被單,幫蔣衡抹掉了唇角的一點血。

“先嘗試止血吧。”紀堯當然知道急診叫他來是做什麽的,他先是轉頭問了問護士基本情況,然後想了想,對著對面的值班醫生說道:“要是能找到出血點藥物止血,就最好還是不要動刀。”

緊接著,紀堯退後兩步,把床邊的位置讓給消化內科的人,轉過頭隨口問道:“家屬呢?”

站在床尾的護士為難地看著紀堯,搖了搖頭,說道:“沒有家屬,說是都不能來。”

“那朋友呢,同事也行。”紀堯說:“誰送他來的?”

“他自己打電話叫的救護車。”護士說:“沒有別人了,之前我們問過了,他說自己剛來上海,在這沒什麽親戚朋友。”

聽他胡扯——紀堯第一反應就是覺得荒唐,憑蔣衡的能耐,別說他已經在上海落腳了,就算丫剛從航班上落地三天,他也能從犄角旮旯裏發展出一堆人脈關系。

但此時此刻他沒有陪護是事實,從護士這裏問不出更多消息,於是紀堯不得不轉頭回去,再去問蔣衡自己。

就這麽幾分鐘的功夫,蔣衡顯然已經疼得厲害了。他半合著眼睛,喉頭不住地吞咽著,強自壓下反胃想吐的感覺,努力控制著自己不要蜷縮起來。

紀堯走到床邊,彎下腰推了推他的肩膀,問他:“蔣衡,醫院這邊要聯系家屬,你說出個人,醫院方面可以幫你聯系。”

當年在一起的時候,蔣衡幾乎沒提過他的家庭和父母,紀堯雖然不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麽,但大概也能猜得出來,他們關系並不怎麽好。

起碼,蔣衡自己並不想跟他們扯上聯系。

於是紀堯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如果家屬實在不在,朋友也行,或者同事。”

蔣衡勉強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說道:“沒有。”

紀堯皺著眉,臉上出現了一點不贊同的神色。他正想說讓蔣衡好好配合,就見蔣衡勾了勾唇角,扯出一點苦笑來。

“紀醫生。”蔣衡說:“我剛回國,雖然確實有工作,但跟同事不過都是點頭之交,這大半夜的,我難不成賣人情賣到他們身上去嗎。”

“那其他朋友也行。”紀堯頓了頓,似乎是給他留著面子,微微壓低身子,湊近他耳邊說道:“炮友,或者什麽其他的——你昨晚在酒吧認識的那男人也行。”

蔣衡愣了愣,還沒來得及細想他怎麽知道自己昨晚去了酒吧,就聽紀堯接著說:“你這個情況有點嚴重,肯定要有陪護的,之後的檢查和跑手續,你自己忙不過來。”

紀堯這句話說完,蔣衡恰好回過神。他不知道有沒有把紀堯後面這句話聽進去,只是彎了彎眼睛,脾氣很好地解釋了一句:“昨晚那位就是我同事……唔,是我合夥人,不過他今天出差了,所以來不了。”

紀堯噎了一下,確實被他問住了。

他忽然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有點先入為主了,他下意識把蔣衡跟他的印象重疊起來,卻忘了他對蔣衡的印象已經停留在了三年前。

要是換個陌生患者,他必定不會這麽刨根問底,但換了蔣衡,他怎麽就不對勁了。

紀堯微微皺起眉,暗自在心裏反省了一下。

“紀醫生。”蔣衡短促地抽了口涼氣,忽然說:“如果要繳費辦手續的話,能不能麻煩您一下。”

紀堯:“……”

紀堯本能地就想拒絕。

蔣衡自己說完這句話也後悔了,因為他很快就發現,他給了紀堯一個很為難的選項。如果蔣衡現在是全須全尾滿血狀態的,他顯然不會這麽“發揮失常”,可惜他現在是個半殘,大半的精力都用來對付胃疼了,分不出余力來周全。

不過現在把這句話再吞回去顯然不太現實,尤其是身邊還烏泱泱圍著紀堯一堆同事,好像怎麽深究都不對勁。

“那樣也行。”消化內科的值班醫生沒看出來他倆之間的暗潮洶湧,樸實而熱心地肯定了這項提議的可行性,轉頭問道:“紀醫生方便嗎?”

紀堯總不能真把他丟在這等著醫院報警,於是在心裏嘆了口氣,妥協了。

“行。”紀堯對著不明內情的同事說道:“那這先麻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