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說我是那個關系戶”

等到紀堯處理完作死的前男友,他的夜班就剩下個尾巴。

紀醫生的職業道德和心理素質顯然很不錯,沒對任人宰割的前男友下黑手,把他縫縫補補治好了不說,還打電話叫住院部護士幫忙給他找了個護工。

他一宿沒合眼,做完手術後沒回辦公室,在走廊裏坐了一會兒,亮晃晃的大燈打在鋥亮的瓷磚上,盯久了有點晃神。

收尾的護士走過來問他是不是不舒服,紀堯搖了搖頭,說了聲沒有。

於是護士沒再說什麽,收拾了東西,也先離開了。

紀堯食指方才勒過縫線的地方有些疼癢,他捏了捏指尖,向後靠在了椅背上。

之前在急診室的時候,紀堯還以為蔣衡是過量飲酒產生的急性胃出血,可開了刀才發現,他似乎胃病有一段時間了。潰瘍面不小,但並不處於活動期,看來之前有好好保養過一段時間,只是一頓“深水炸彈”給他炸回了解放前。

但紀堯明明記得,之前他跟蔣衡分手的時候,對方還是個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的健全人,從沒有這種嬌貴毛病。

葛興說他出過國,他為什麽突然出去了,這幾年又是怎麽過的。

紀堯漫無目的地走神了半天,猛然反應過來自己居然在試圖追溯蔣衡的事兒,他嘖了一聲,晃了晃腦袋,愣把對方從腦子裏晃了出去。

果然缺覺就是容易胡思亂想,紀堯想。

紀堯又歇了一會兒,順便琢磨了一下他沒寫完的青年醫師學習報告,直到寫材料的憂愁徹徹底底蓋過了蔣衡這個人,他才神清氣爽地站起來,拖著虛浮的腳步去交班了。

他跟同事交接完情況,臨下班時職業道德作祟,查完房後忍不住又拐到病房門口看了一眼蔣衡,發覺住院部那邊的護工已經到位了,便沒再進去,轉頭走了。

高景逸趕到醫院時,正好是第二天傍晚,蔣衡靠著兩個厚厚的枕頭坐在床上刷Pad,鼻梁上架著眼鏡,手裏轉著感應筆,時不時在屏幕上寫兩筆什麽。

一個男護工半蹲在床腳,正在調整被蹭歪的床單。

高景逸拎著果籃在門口站定,屈指敲了敲門。

“這就太形式主義了。”蔣衡瞄了他一眼,笑著說:“你那籃子裏的東西我現在都吃不了,你還不如直接給我折現。”

“太務實就沒意思了。”高景逸抽走了他手裏的筆,吐槽道:“歇歇吧,勞模,地球不停轉。”

護工看了看高景逸,識趣地拎起床頭的透明水壺,跟蔣衡說了聲先去打水,把空間留給了他們兩人。

高景逸打量了他一會兒,發覺他穿著整齊,氣色也還好,不由得放下了心。

“哪找的護工,人還不錯。”高景逸說。

“關系戶找的。”蔣衡說。

“啊?”高景逸一頭霧水:“關系戶幹活這麽利索呢?”

“沒說他。”蔣衡把手裏的平板一合,靠回床頭,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我說我是那個關系戶。”

高景逸:“……”

蔣衡笑而不語,沒想解釋紀堯的事兒,順手把東西往床頭櫃一放,問道:“你怎麽過來了?”

“我之前給你打電話,結果手機關機,我又打電話去律所前台問,才知道你住院了。”高景逸說:“你說你也是,這麽大事兒都不吭聲,我不在上海,你不會找你嫂子?”

“你饒了我吧。”蔣衡好笑道:“你不在家,我大半夜打電話找嫂子出來見面,你自己想想這像話嗎。”

高景逸嘖了一聲,滿臉不贊同,淺淺地吸了口氣,大有擺出架勢嘮叨兩句的前兆。蔣衡眼疾手快地一擺手打斷了他,問道:“你找我什麽事兒?”

“哦,對。”高景逸的輸出還沒開始就被打斷,注意力很快被蔣衡牽走,搖搖頭說道:“其實沒什麽,就是律所的小劉出了點事,昨天下班路上不小心掉進維修的窖井蓋裏了,人沒什麽大事兒,就是腿摔斷了——你說說,一個你一個她,接連出事兒,什麽運道,改天真得去城隍廟拜拜。”

“報工傷了嗎?”蔣衡問。

“報了,你放心好了。”高景逸說:“人事部也去醫院看過了——找你是因為她手裏剛劃過去一份案子,現在得找人接手。律所別人忙不過來,我又在忙李總深圳分公司的事兒,本來想問你行不行,不過看你這樣,還是算了吧。”

“沒事。”蔣衡說:“我恢復的不錯,後天就出院了。”

“別介。”高景逸說:“咱們還沒揭不開鍋呢,不用你帶傷上陣。”

“張律是主打刑訴的先不提,王律手裏已經有倆案子了,一個侵權責任糾紛,一個婚生子和私生子的遺產繼承問題,兩個都麻煩,後頭的那個還摻了點財產侵占,正為了賠償金來回扯頭花,他哪有功夫。”蔣衡條理分明地把殘酷的現實攤在高景逸面前,末了一攤手,說道:“你說吧,剩下幾個實習生你想指望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