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2/3頁)

“但你自己做過的事自己應當清楚,這兩年多以來,七百多個日日夜夜,我沒有一日不是過得生不如死。我只是想給自己一個公道,又談何是置氣?”

盛怒之後的薛崇漸也冷靜了下來,雙目緊緊盯著她:“你真的是這麽想的?過往種種,在你眼裏,就是這兩個字?”

“難道不是?難道兄長會以為,我們之間,還有什麽別的詞來定義?”

薛姮反唇相譏。

日日夜夜她都生活在對這種關系的厭惡與害怕暴露的恐懼之中,他居然認為,這不是奸汙,而要將它冠以情愛之名,真是太荒謬了!

真正的愛會是這樣嗎?縱使不及封姨夫對高陽姨母的一往情深,至少,也該是陛下對櫻櫻那樣……他那樣對她,會是因為愛嗎?

薛崇一時怔住,連面上的怒氣都似凝固。薛姮雪顏冷淡,端的是不想和他多說的態度,“不妨告訴你,在你身邊的每一刻,都令我無比厭惡!我恨你,這次回來,就是要親眼看見你死!”

說至激動處,她蒼白的臉上也終於騰起淡淡的紅,愈顯艷麗。

薛崇臉上震驚、忿怒急劇變化,時青時白,最終卻爆發出一陣悲涼又憤怒的笑,在場之人無不毛骨悚然。

眼見得審理現場就要演變成兩人爭吵的場合,封衡終於忍不住出聲制止:“夠了。”

“此案證據不足,就先到這裏,容後再議。”

他臉色鐵青,命侍衛將薛崇帶下去。

薛崇臨去時仍死死盯著薛姮身影,怒目直視著,額上青筋幾欲迸裂。

薛姮則看著封衡,柔順地一福,靜默地退下。

堂外的朝陽已經升起來了。冬陽金輝溫柔地灑在薛姮臉上,有種靈魂皆被洗滌的清瀅潔凈。

她想,她會看著他死去,看著她的噩夢從此在她眼前分崩離析,從此黑白裏開出斑斕的花,她的人生會生出光亮和色彩,再不是過去的灰暗與破敗。

冬天很快會過去,春天也很快會到來。

一切,都將結束了。

——

這日的案子並沒有影響到薛崇的最終判刑,畢竟死刑已定,再多的罪名也只是一紙空文,甚至比起他那些草菅人命的罪狀,這樣的控訴竟可說得上是微不足道。

大理寺的官員們仍舊不能理解薛姮的多此一舉,不過她既上告,依舊秉公處理。只是時過境遷,此類罪證極難取證,好在前時鄭氏告發時大理寺已調查過一輪,彼時的證人證詞尚在,可以互相印證,因而雖沒有證據,最後也形成了完整的證言閉環,將此案定了罪。

臘月二十五,薛崇被押赴東市刑場。

不知是不是考慮到皇後有孕,皇帝陛下不願大興殺念,竟也賜了他一個體面的死法,絞刑示眾。

到底是積威多年的前白鷺府指揮使,囚車駛過鬧市,圍觀的百姓都安安靜靜地立在道路兩側由禁軍組成的人墻之後,目送囚車遠去。

圍觀的人群裏,有人竊竊私語:

“咳,聽說了嗎?這位指揮使可真是禽獸,連自己的妹妹都能奸汙……”

“不是說是因為造反才被殺嗎?怎麽又傳出奸汙姊妹的話了?可別是落井下石、墻倒眾人推吧。”

“數罪並罰唄,若說落井下石,你見過女子用自己的清譽來落井下石的?我可是聽我家那口子說了,這指揮使本來就被判了死刑,是他妹妹自己跑回來硬要告的,你說說,這是得有多恨!”

……

流言紛紛,若流水蕩過薛崇耳邊,心中沒有半分波瀾。

他身在囚車中,有些麻木地看著眼前飛蕩而過的一張張臉,不帶希望地搜尋著一人,最終卻是枉然,緊皺眉宇收回了視線。

成王敗寇,落得今天這樣的結局,他也沒什麽可後悔的。

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當初父親追隨太上皇起事時沒能勸他心狠一些,以至於落得個兔死狗烹的結局,替他賣命,還要替他牽制他兒子,到頭來自己家被清算,他卻能作壁上觀。

又有一點後悔,後悔對待薛姮太過仁慈,她竟敢背叛他,恨他到如此地步。早知如此,他就該拖著她一起死,何必巴巴地替她安排後路!

囚車停在刑場之下,怒氣沖天的薛崇被侍衛帶上高台,拿繩索套住了脖子。

今日是大理寺和刑部負責監刑,坐在上首的正是封衡。台下觀者如堵,台上群臣環視,猶顯肅穆。薛崇哼笑一聲,揚聲朝封衡喊:

“回去告訴你主子!我在底下等著他送了他老子下來!給十七年前死去的廢太子和河東裴氏的亡靈陪葬!”

死到臨頭還敢妖言惑眾。

封衡面色厭惡:“行刑!”

兩邊負責行刑的侍衛應聲將系在他脖頸上、搭在木架上的繩索往後拉,一點一點將人懸了起來。直矗矗一條身影被拉升入空,薛崇面上漲紅,手腳卻軟綿綿耷拉下來,漸漸沒了生息,已是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