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薛鳴策馬帶著岑櫻一路疾馳,駛至了延慶坊。還未靠近便見那方天空燃起熊熊的大火,在黑夜裏格外清晰。

“不好!”他驚叫出聲,急急勒住韁繩抱著岑櫻跳下了馬。

此時離宅尚有十丈之遠,便覺有沖天的熱焰撲上面來,熱浪滾滾,幾乎讓人站立不住。

“發生什麽事了……”岑櫻手還搭在他頸上,懵懵地看著四周蟻群似的提著水桶去救火的百姓,又懵懵地望向薛鳴。“是……是關我養父的院子著火了嗎?”

薛鳴臉上似被那熱焰燒得火燙,愧疚得不知說什麽好。

他放下岑櫻,拉著她手直奔過去,院門外,幾十名白鷺衛正在著急地救火,一名領頭模樣的人見他來忙迎上前:“二公子!您怎會在此!”

“我不在,你們就將事情辦成這樣,我還不該來嗎?”薛鳴厲聲反問。

那人羞愧撓頭,焦急地回頭張望著大火。薛鳴又問:“人犯救出來了沒有?”

“大人……大人!”還不及那人回答,兩名白鷺衛急匆匆地跑了來,見了薛鳴又忙行禮,改口喚,“二公子……”

“我問你,人救出來沒有?”薛鳴一把揪過了那人領子。

那名白鷺衛面露難色:“火勢過大,人犯已經困在裏面了,只怕是……兇多吉少……”

兇多吉少……

岑櫻足下一軟,多虧薛鳴扶住了才沒掉下去。她惶惶地望著薛鳴,淚水無聲橫流,櫻唇顫抖著,因過於哀慟已說不出話。

薛鳴心裏一陣刀割似的劇痛,他板起臉來教訓那幾名白鷺衛:“快去救人!別說喪氣話!”

“你,速度回府稟報兄長,越快越好!”

定國公府裏,已有白鷺衛等候在蘅蕪築外,望著窗上映出的葳蕤燈火,焦灼地在院中踱步。

“還沒結束?”說話的是薛崇的貼身侍衛荊桓。

侍女有些難為情地答:“這才進去了小半個時辰呢,世子……沒那麽快的。”

都已經小半個時辰了,還沒好?荊桓心憂如焚。

聽著窗內傳來的隱隱約約、似啼似哭的細弱女聲,小侍衛額筋欲裂,終於忍不住,上前兩步揚聲朝屋中喊:“世子!世子!”

屋內,薛崇起伏的脊背一滯,一滴汗沿著下頜落入攙著沉水香的近乎凝滯的空氣裏,再滴到身下瑩嫩生粉的肌膚上,薛姮輕咬著指尖,混沌的神思隨著這一聲重回清明。

“什麽事?”她聽見兄長問,話音裏帶了些許清凈被擾的窒悶。

“回世子,是延慶坊走水了,人犯被劫,生死未知……”

“不是崇福坊麽?”薛崇冷靜地問,已徹底停了下來。

“是兩處都著火了,起初,中郎將以崇福坊起火為由,假傳您的旨意,將人犯帶走……”

櫻櫻的養父好似就在他手裏關著,不知是否與此事有關。薛姮的心一點一點疾快了起來,感知到那股施加於己的火熱與堅硬就要退出去,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她輕輕一夾,雙臂如柔柳攀上了他的肩:“哥哥……”

“別走……”

蘭氣徐徐,催下瓊漿玉液,汩汩澆落。薛崇墨黑的眸子裏瞧不出任何情緒,一霎之後,他揚手在那悠悠晃動的綿軟上一扇,低聲叱罵道:“浪.婦!”

語罷,毫不留戀地抽身,隨手送進枕邊放著的一物下榻離去。薛姮強忍著不適支起身來,看著男人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延慶坊的走水,是太子殿下想劫走櫻櫻的養父所為麽?

她沒用,想幫忙也幫不上。但願,事情可以順利完成……

*

上陽宮。

延慶坊失火、岑治被劫的消息傳來時,嬴衍已經趕至了上陽宮,正在甘露殿裏,陪父親下棋。

“難為你,既要忙國事,還要上陽宮來看阿耶。”皇帝拈了一粒棋子,在棋盤上落定。

今日招魂儀式又一次失敗,皇帝原本心情不暢,直到兒子過來心情才舒暢了些。

不管怎麽樣,到底是自己寄予厚望的繼承人,他肯來看望皇帝心裏還是熨帖的,臉色也柔和不少。

嬴衍語聲淡淡:“阿耶言重了,這都是做兒子的分內之事。”

一句話後又是短暫的沉默,皇帝撚棋不動,俄而話鋒一轉:“上回賜你的那幾個宮人,服侍得不好?怎麽一個也沒見你召進去伺候。”

“你也成年了,按道理,房裏也該有女人了,國事雖忙,男女之事也不失為一種調劑。衍兒,不要事事都要朕和你母親來操心,明白?”

“多謝阿耶恩賜。兒子已經習慣了原先的那幾個宮人伺候,至於內帷之事,周公說,男女居室,夫婦之禮也。既是夫婦之禮,兒子想等到大婚之後、有了新婦子再成禮。”

這小子,竟然搬出周公來駁他了。

皇帝淡淡睨著兒子,眼中笑意玩味。

也不知道他在害臊個什麽勁,難不成,還會為櫻櫻守身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