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2/4頁)

“太子殿下。”

正沉思間,宮門從裏被人打開,他回過神,出來的小宮人朝他深深一揖:“聖人請您進去。”

進入甘露殿,宣成帝已經回來了,正在三清像前焚香禱祝。聞得他的行禮聲,頭也未回:“衍兒今日怎麽有空過來。”

他仍是疑心兒子在殿中安插了人,得知了岑櫻的事就匆匆趕來。嬴衍面無異色:“兒方從中書省接到了河北道治理蝗災初有成效的書信,想起阿耶正為此事憂心,就送來請阿耶過目。”

皇帝卻殊為不悅:“朕說過此事由你全權負責,朕只要結果,不必事事都來叨擾孤。”

“朕已是紅塵外人,不宜過多為外事所擾。何況你永安表妹近來也在宮中,男未婚女未嫁,你理應避嫌。”

“衍兒,吾兒,明白否?”

皇帝這一聲嘆息頗有幾分推心置腹的意味,聽在嬴衍耳中,卻是嚴厲的警告與威脅。

聖人分明一早就知曉岑櫻和他在民間成過婚的事,卻閉口不提,從一開始的不打算公布她身份金屋藏嬌,到後來不得已封縣主卻仍下令讓薛姮嫁給他,再到現在的警告,無一不說明他對岑櫻的勢在必得。

為什麽?僅僅因為岑櫻長得像永安姑姑而已?為了一己私欲,便強占皇妹,罔顧人倫,逼死她的丈夫,到頭來,還要對她的女兒故技重施……

他從前就不認可聖人的許多做法,到如今,更是無法苟同。只是現也不是和聖人直接對抗的時候,只恭敬施禮:“是,兒子明白。”

十足的謙恭之色。

皇帝滿意地捋須:“吾兒明白就好。”

“馬上就要成婚的人了,衍兒怎生還似什麽也不懂?聽你母親說你宮裏到現在也還沒個可心人,這到了新婚夜裏,可是要鬧笑話的。”

“卞樂——”皇帝微微揚高聲音。

“奴在。”

“命尚宮局挑選幾個宮女,送去東宮。”

這就是要給太子賜曉事宮女的意思了。卞樂口中應了,又下意識去瞧太子的反應。他面色沉靜,並沒有半分不情願:“兒子多謝阿耶好意。”

敲打既畢,皇帝不欲留兒子在殿中多留,正欲屏退他,卻見麗春殿的宮人慌慌張張地來稟:“陛下,陛下不好了。”

卞樂已有幾分猜到,板起一張臉來訓斥宮人:“何事慌慌張張,聖人面前也敢胡言亂語。”

皇帝神色卻很和藹:“無礙,說吧,永安怎麽了?”

宮人便慌亂地磕了個頭,道:“啟稟陛下,縣主她突發紅疹,高燒不止,禦醫已經過去了,說是風邪外襲之故。”

皇帝臉色一變,越過兒子拂袖走了出去。嬴衍同那宮人對視一眼,知曉青芝已經成事,這才稍稍放下了心,動身離開。

*

卻說皇帝來到麗春殿後,見岑櫻果是病得厲害,兩頰燒得通紅,小臂上也起了密密麻麻的的紅疹子,燒得迷迷糊糊的在夢中喊阿娘,實在心疼不已。縱有疑心,也突然不想追究了。

“既然禦醫說要靜養,便將縣主送回定國公府吧。”皇帝收回放在岑櫻額上探溫的手,吩咐道。

“陛下。”卞樂卻勸道,“有一言老奴不知該不該勸。”

“那定國公府畢竟和縣主無甚血緣關系,縣主孤身一人在京,也著實可憐。不若將縣主送去高陽公主府上,姨母也是母,相信高陽公主會好好照顧縣主的。”

“也好。”皇帝點點頭。

卞樂遂派人駕來了馬車,又派了幾個宮人,簡單收拾了行裝,將燒得迷迷糊糊的岑櫻送回了高陽公主府。

宮人在院中忙碌的時候,皇帝就一直站在宮檐下,靜靜看著馬車駛離了麗春殿的宮門。

其實他又何嘗不知櫻櫻是在假病騙他。只是,看著她病殃殃的樣子,一時想起她的母親、動了惻隱之心罷了。

當年,永安臨走前,病懨懨地伏在他膝上,第一次,和他服了軟,說,皇兄,你贏了。

她什麽都不要,但求他放過她的女兒……

“陛下,有一言老奴不知該不該言。”

卞樂的聲音將他從久遠的回憶中喚醒,皇帝側眸看向他,眼底雲封霧繞。

“如果是為了欲,自可以強權逼迫,可如果是為了愛,還請陛下忍耐些,從長計議,徐徐圖之。”

“陛下能為公主十數年不語內事,難道、還在乎這片刻之機嗎?”老太監鼓起勇氣說完,背上已是冷汗淋漓。

從偷偷給太子傳消息,到現在出言相勸,他今日實在是把腦袋別在腰間。

但永安公主實在可憐,眼下,連她的女兒也不能逃脫被禁錮的命運。他就能幫一點是一點吧……

心間再一次閃過皇妹去時的模樣,皇帝忽生了幾許疲倦之意,他似笑非笑:“你這老閹人說得倒也有幾分道理。”

卞樂說得不錯,有了永安的前車之鑒,他的確是不必將櫻櫻逼得太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