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2/3頁)

她說完即得意地離去了,薛姮胸中血氣翻湧,足下陣陣發軟。丫鬟忙扶住她替她順背。

“七娘子也太欺負人了!”丫鬟義憤填膺地抱怨,“女郎,不若咱們告訴世子去。”

薛崇性情嚴厲陰鷙,又執掌白鷺府,薛瑤素來最懼他。

薛姮卻蒼白了臉色:“不,別去。”

恰是這時,薛崇房裏的侍女小跑著過來,福了一福:“女郎,世子叫您去蘅蕪築等他,說是有要事。”

蘅蕪築是薛崇的書房。薛崇與其妻小鄭氏新婚不過一年,感情不睦,每每回京常住於此。

薛姮面上的慘白更深幾分。其丫鬟忙替她應:“知道了,我們女郎馬上就去。”

*

蘅蕪小築。

室中已然燃起了燭火,薛崇推門進去,裏頭響起道溫婉女聲:“兄長。”

她立在昏黃的燭光裏,眉眼低垂,溫順緘默,唯獨掩在袖下的微微發顫的指暴露了內心的畏懼。

薛崇冷眼打量著她木然的雙目,眼波如潭死水波瀾不起,並無白日她面見那人時盈盈的情意。他古怪一笑:

“今天瞧見嬴衍沒死你不是很高興?現在見了兄長,就是這幅面孔?”

他走去榻邊坐下,撩開了袍子。薛姮不敢過去,囁嚅著唇應:“阿姮不敢。”

她在他面前一向是怯懦慣了,薛崇見怪不怪,自顧倒了杯茶,卻並不急著入口:“站那麽遠做什麽,知道叫你來做什麽嗎?”

薛姮唇瓣劇烈地一抖。

她沒有說話,婉順地走至他身前跪下。

還不及膝行上前,下巴忽被他一把捏住,扯至身前,將那杯茶水灌了進去。

“吐了。”他冷冷地命令道。

薛姮絕望地照做了,茶水重回杯中,被扔至一旁,她輕輕地把下頜枕在了他膝上。

薛崇閉上眸,身微微後仰。

片刻後,他喉間舒適地嘆出一聲,長指深深攏入她濃密的長發。

薛姮靜謐地起身退開,面上無悲亦無喜。

“還算識相。”

薛崇撣撣袍子,又倒過一杯茶水,慢條斯理地洗凈了手:“賞你了。”

薛姮眼圈一澀,幾乎淚落,她柔順地行禮退下,卻再一次被叫住:“站著。”

“誰叫你走了。”

“妹不敢。”

“妹妹?”他又是一聲哂笑,目光冷酷得像在看厭惡之物,“一個連爹都不知道是誰的野種,罪臣之後,也配稱呼自己是我的妹妹。薛姮,你該不會以為你姓薛,就真的是薛家的血脈了吧。”

薛姮鼻間酸澀,哽咽說道:“……我不是野種。”

她父親,是當年名動京華的大理寺卿,母親是已故永安公主,謚號元懿,所有人都這麽告訴她。

薛崇不欲解釋,只警告道:“別想逃。”

“且不說太子不會再要一個殘花敗柳的女子,他也並不喜歡你,你可見過我們的太子殿下喜歡女人時是什麽樣子麽?呵,他連你的香囊都不肯收,卻把自己從小佩戴的玉給了一個村婦。”

薛姮肩胛劇烈地一顫,怔怔地擡起目來,一雙秋水明眸已為淚水灼傷。

薛崇最恨她這幅半死不活的泥人性子,厭惡地吐出一句:“滾。”

他的留下遠比趕她離開讓她畏懼,薛姮安靜地行禮,垂著頭退了出去。

薛崇冷眼看著那一道纖瘦窈窕的身影隨月光遊移而遠,眉心那股悄然躥起的邪氣非但不能消散,反而愈發強烈。

他從前總以為她是元懿的女兒而恨她,如若她不是,卻當如何?

*

三日後,洛陽街頭。

因太子車駕在長安駐蹕數日,薛鳴本晚了十日從雲台出發,到頭來,抵洛的日子卻只差了三日。

“這就是洛陽啊。”

城門內外的慶典遺跡都已撤去,又恢復了往日的熱鬧熙攘。岑櫻自馬車裏探出頭來,好奇地打量著巍峨的城門:“可真是,‘宮室光明,闕庭神麗’。”

這是班固《東都賦》裏的句子,薛鳴策馬走在車旁,微訝:“你讀過書?”

“當然。”岑櫻微微自得,“我阿爹會背很多書,他什麽都教我的。我也會背,背下了,就替他抄,然後發給學生們。”

她說話時螓首帶動帷帽微晃,是一種很能感染人的快樂。薛鳴看了她一晌,唇上也漸盈上笑意,忽然反應過來,伸手把她往窗中一攘:“行了行了,快把帷帽攏好,不許探出車來。”

“為什麽呀。”岑櫻不服氣地反駁。

“我妹妹長得這麽漂亮,滿洛陽城的女孩子加起來也比不過,給人瞧去了、拐跑了怎麽辦?”薛鳴半真半假地調笑道,又替她把帷紗理了理。

“真的嗎?”

岑櫻不信:“我真的比她們都好看嗎?”

“當然。”薛鳴神情認真,不似敷衍,“難道你那夫婿沒說過你漂亮?”

她一下子不好意思起來,有些沮喪地縮回馬車裏:“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