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薛鳴並未帶岑櫻回定國公府,而是安置在永豐坊薛崇的宅子,於次日請了兄長過來。

折騰近一月,不過是換了個地方被繼續囚著,加之又有十日未曾見到父親了,岑櫻不肯再信二人,質問走進來的薛崇道:“你們到底把我父親關去哪兒了?我已經和你們來洛陽了,你們到底要怎樣啊。”

薛崇不理,轉首冷冷看向胞弟:“這就是你教的規矩?”

薛鳴撓撓頭幹笑了兩聲,一個勁地給岑櫻使眼色叫她改口。岑櫻卻固執地不肯開口,眼圈紅紅地看著薛崇,一定要等個答案。

“你沒資格和我談條件。”薛崇道。

“若你還想你父親活,就按我說的去做。”

他遠比薛鳴難對付,話音森冷,帶著濃濃的威脅。岑櫻一時有些露怯,但仍是壯著膽子道:“那我憑什麽相信你們呢?”

“你們說我是你們妹妹,把我強行帶到這洛陽來,又不讓我見父親。就算你們是當官的,也不能這樣吧……”

“憑什麽相信?”

薛崇嗤笑一聲,憶起家裏那個怯懦不堪的贗品,一時竟覺得,比之薛姮,眼前這個農女倒真的更像是公主之女。

“我的繼母是聖上的胞妹、元懿公主,你若真是她的女兒,便是皇親國戚。我們帶你住在這兒,是為了直接送你入宮與聖上相認,你不感謝我們,反倒問憑什麽?”

什麽?

皇親國戚四個字砸得岑櫻迷惘極了,她是,公主的女兒?

薛崇卻不欲與她多言,撂下冷冷的一句:“好好教她規矩,若在下月公主忌辰之前還學不會,拿你是問。”

“對了,若你再敢偷放她去瞧岑治,我就連你一起打。”

薛鳴尷尬地摸下巴,一句話也不敢說,所幸薛崇說完這一句便出去了。岑櫻卻是氣得想哭,他憑什麽這麽霸道呀!

五月初七是公主的忌辰,屆時無論釋與道,滿城的寺廟道觀都將為公主舉行祈福儀式。聖上也會親在上陽宮為公主祈福、

薛崇打的就是在這一日將岑櫻獻給他的主意。是而特意請了從宮中退下來的老宮人,教養岑櫻規矩。

他和父親仔細地商議過了,與其到時候費盡心思地和龍顏大怒的聖上解釋真假千金一事,不若直接交予他裁奪,畢竟當初公主是在宮中產女的,若孩子是在那時被調包,責任也非在薛家。

倘若她不是公主之女,以她與元懿公主的相似,思念胞妹多年的聖上,也一定會滿意這份禮物。

期間定國公薛玚也曾來過,瞧著屏風之後正和宮人認真學禮儀的花明雪艷的女孩子,一時失魂落魄。

“是很相似。”

走出屋子後,他同長子感慨道:“元懿公主風華傾城,曾經光艷動天下,這孩子畢竟才十六歲,比之公主,還是有些稚嫩。”

在他看來,二人雖非一模一樣,到底有五六分相似,不必滴血認親,也能叫人一眼便看出是公主的女兒。

至於岑治——

“父親,她那養父,可要動手麽?”薛崇征詢地問。

定國公搖頭:“到時候,把他交給陛下吧。”

“若真是他謝雲懌,廢太子亂黨,聖上是一定會殺的,又何必臟了我們自己的手,得罪屋裏這一個?”

他有預感,岑櫻還會有大用處,是顆牽制聖上牽制太子的好棋子。比起殺了岑治將人得罪完了,還是籠絡著為好。

*

五月初七,端陽節後的第二日。

公主忌辰既至,聖上又如往常一樣住進了上陽觀裏,再一次為皇妹舉行了招魂儀式,只可惜,仍是以失敗告終。

“看來,永安還是在生朕的氣。”

“都這麽多年了,一直不肯與朕相見。”儀式既畢,皇帝頹然坐於蒲團上,看著屋外已然繁花落盡的櫻樹,對身側的定國公感慨。

這是株三百歲的大櫻花樹,本長在裴家、公主出降後的住所前。加之她幼時即是因此樹與駙馬結緣,因而酷愛此樹。

裴家被卷入廢太子謀反案後,六百年的望族幾乎被屠了個幹凈,園宅也被封鎖了起來,自然也包括眼前的這株櫻花樹。

是三年前,皇帝將花樹移栽入此觀之中,以期能引故人入夢。

三年過去,花樹依舊生機煥發,春日繁花燦爛,如吐雲霞,夏日蓊郁茂密,亭亭如蓋。但皇帝卻依舊一次也沒能夢見公主。

“陛下請恕老臣多嘴。”定國公薛玚小心翼翼地進言,“公主幼年最倚仗您這個皇兄,裴庶人究竟是外人,不會因之記恨您的。”

“是啊,她幼年同朕最是要好,可惜後來就都變了。”皇帝嘆息著說,“就因為朕殺了她的丈夫,她便執意要與朕決裂。這麽多年了,先帝與太後都曾入過朕的夢,她卻一次也不肯來見朕。”

“老臣近來也在研習方士之術,略有所得。”定國公話鋒一轉,撩袍跪下,“還請陛下賜臣這個恩典,允臣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