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2/3頁)
“哦?”皇帝蹙眉看他,眼神玩味,“你這老家夥又要玩什麽花樣?直說便是。”
他二人少年相識,偶爾皇帝也允他玩笑。定國公呵呵一笑:“請陛下隨老臣來。”
皇帝遂同他出了宮,去往位於崇福坊的道觀崇福觀中。此觀原是定國公府的宅院,因皇帝信奉道教,遂舍宅為觀,用以供奉三清。
來到主殿,薛玚請皇帝安坐於帷帳之中,另在大殿中央設了方巨大的青銅蟠龍紋熏爐,四旁坐以銅鑄四獸,以素紗屏風與帷帳隔開。
“老臣要點香了,請陛下先閉上眼。”
屏風後的定國公說道,繼而將爐中設置的蘅蕪香一一點燃。
四面門窗都已緊閉,幽深寬闊的大殿一瞬幽暗如長夜,只余正中的兩扇門扉微微開啟,漏了些許天光進來,似是碧落銀河瀉下的神光。
俄而香霧起,清冷幽香的白霧在屋中緩緩流動,被天光所照,愈發彌漫若雲霧。
定國公早已無聲無息退了出去。屏風之後,皇帝不知坐了多久,只聽門扉吱呀一聲輕響,有人從殿外進來,綉履無聲。
仿佛心有所感,他緩緩地睜開了眼。一抹纖長窈窕的影子被天光投至屏風上,一點一點,離他近了。
淩波微步,羅襪生塵,伴隨著影子的走近,一種熟悉之感悄然而生。
皇帝仿佛是墮入場無窮盡的幻夢裏,屏息看著那抹影子踩著清冽縹緲的幽香在屏風上一點一點放大,恍惚站起身來。
“永安……”
他目光緊緊地迫到屏風之上,仿佛要將那道素紗屏風望穿,怔怔地呢喃道:“是你嗎?”
屏風之後,岑櫻的心如被只手緊緊攥住。
她不知道皇帝口中的永安是誰,但料想就是那位公主了。此時此刻,謹慎地踩著薛家教習過的蓮步,心間卻無端隨著這一聲漫開無邊的酸澀。
按照薛崇事先的吩咐,她未有立刻回答,立在低濛的香霧裏,不肯再前。
爾後,她聽見皇帝惆悵地嘆息一聲,帶著無盡的失意:“是耶非耶,立而望之,翩何姍姍其來遲……”
這似是一首招魂詞,岑櫻悄悄地想,看來薛家兄弟說得不錯,皇帝陛下的確是疼愛那位公主。
“出來吧。”
片刻後皇帝頹然嘆道,“你是何人,是定國公叫你來的?”
他知道人死不能復生,此情此景,不過是薛玚找了個贗品慰藉他的想念罷了。但方才有那麽一瞬,他真的以為他又看見了死去多年的皇妹。
既已被識破,岑櫻也只好應道:“民女岑氏,拜見皇帝陛下。”
岑?
皇帝皺眉,他不記得京城大族之中有這個姓氏。
他走過屏風,命令那道跪在香霧裏的柔橈嬛嬛的影子:“擡起頭來。”
岑櫻於是擡頭,牢記著不可直視尊者的規矩,婉順地低垂著目。唯獨皇帝在看清那一張秀艷清絕的面龐時“啊”了一聲,險些打了個趔趄,魂悸而魄動:“你是誰?!”
這一聲帶著無比的震驚,岑櫻緊張得全身皆在抖,若只可憐的小獸匍匐在香爐前:“民女岑氏,是涼州姑臧郡人氏。”
“是誰?”
皇帝仍在大口大口地喘息,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少女,震愕無比。
還不及岑櫻壯著膽子再次重復,皇帝已朝外急喚:“薛玚!薛玚!”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一聲頗有些氣急,候在殿外的定國公薛玚聞聲忙跑了進來,戰戰兢兢地分辯:
“陛下,此女是犬子在姑臧時所遇,覺得頗似先公主,所以老臣才鬥膽向陛下引見。”
“老臣擅作主張,罪該萬死,請陛下責罰!”
皇帝看看薛玚,又看看那張與皇妹酷似的面容,一時之間,恍如隔世。
“好孩子。”他平靜些許,安撫地拍了拍岑櫻的肩,“你父親是誰?母親是誰?你怎會生得和朕的皇妹如此相似。”
他雖是問岑櫻,目光卻略帶警告地落到定國公身上。定國公趕緊開口:“陛下。”
“此女的母親在她幼年時就已去世,但還有一養父,名叫岑治,眼下也被犬子帶到了京城,臣不敢擅作主張,想交由陛下親自垂問。”
岑櫻見牽扯到父親的身上,也不顧薛家事先是如何吩咐,趕緊嗑頭:“陛下,臣女的父親是無辜的,請陛下明察啊……”
她珠淚潸然,十分嬌弱可憐,皇帝也不由得心軟地扶起她:“你先起來。”
“事關皇家血脈,馬虎不得,這件事朕定會查個清楚。倘若你父親無罪,也不會冤枉他。”
“可,可是……”岑櫻一下子慌了。
陛下未提認親之事,只是說要查身份。這與她認知之中的認親不同,她覺得有些詭異,卻又說不出哪裏詭異,只是心頭慌亂。
她還欲求情,皇帝卻喚了親信宦官卞樂進來:“帶岑氏女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