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2/3頁)
這話若是換作旁人,他定會認為對方是別有所圖、不知廉恥。
可這個人是岑櫻,她幹凈單純得像一張白紙,根本什麽都不懂,在她眼裏,他是她的夫君,和他親近是理所應當的事,便也無法怪她,也因此更加氣窒。
但岑櫻顯然並不這樣想,見郎君冷漠如始,她眼裏的光便如燭台為風所滅,瞬然熄滅了。
夜裏他便聞見她躲在被窩裏嚶泣地哭,如極細的絲竹,透過稀疏的竹屛,一直縈繞在他耳邊不散。
他煩不勝煩,正要側身讓那聲音遠離自己些,忽然聽見那邊傳來木屐啪嗒啪嗒的響聲。竟是岑櫻抱著枕頭下了床,走到了他這邊。
“你做什麽。”嬴衍額上青筋突突的跳,語氣已有些許無奈。
少女長發披散,穿著棉布做的長裙,在透窗而來的明月下肌膚泛著暖玉似的光澤,仿佛是尊玉做的偶人,精致絕倫。
她不說話。抱著枕頭上了榻,依偎進他懷裏,語氣委屈極了:“我就想你抱抱我……”
“我不打鼾也不踢被子的,你別趕我走……”
“櫻櫻很喜歡夫君的,難道夫君,不喜歡櫻櫻嗎?”
她把臉貼在他胸口,隔了一層綿衫,眼波映著月光,瑩瑩如淚。
嬴衍試著掙了一下,奈何小娘子攔腰將他抱得死緊,柔軟馨香的身軀,毫無障礙地與他親密相貼著,熱度源源不斷地透過綿衫傳入肌理。被她靠著的地方更似燃起了一把火,一直蔓延至胸腔裏,不知是被氣的還是別的什麽原因。
“喜歡我?”
他只能掌著她的肩將她推開些許,努力平復著已有些許疾亂的心跳,冷聲反問。
岑櫻小聲地“嗯”了一聲,在他胸口點頭如搗蒜。
嬴衍意味不明地冷笑了聲,道:“那你說說,喜歡我什麽?”
從前也有很多貴女說仰慕他,但他知道,她們真正仰慕的,是他身側的位置、未來一國之母的位子。
或許裏面也有真心吧,只是和權勢與榮華比起來,就不值一提了。
只是岑櫻,總歸是該與她們是不一樣的。她見過他最狼狽的樣子,對他的過往也一無所知。她任勞任怨地對他好,滿心滿眼都是他,第一次,讓他嘗到了被愛是什麽滋味。
所以,他不得不承認,即便他不喜歡她,也對她存了一絲愧意,眼下,也願意容忍她的種種無理取鬧,願意聽她訴說那些可笑的愛慕。
岑櫻還不知他心裏在想什麽,聽他問,也就如實回答:“你好看啊。”
“只是如此?”
她答得認真,巴掌大的小臉兒眼淚未幹。嬴衍眉峰頓蹙,世上竟有膚淺如斯之人。
“才不是呢。”小娘子飛快地反駁,“還喜歡你的字,你的學識……反正……悶罐兒哪裏都好,櫻櫻哪裏都喜歡……”
察覺到他的態度沒那麽抵抗了,她把頭在他胸口蹭了蹭,仰起臉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可,可是……你、你還沒說,喜不喜歡我呢……”
他沒有直接回答她,靜靜看了她飽含期待的眉眼一會兒,心裏忽然生出一霎的柔軟。問:“櫻櫻。”
“嗯?”
“你有什麽願望嗎?”
“願望……”她聽他問得認真,當真仔仔細細地想著,“如果能實現,那我最想阿爹的腿能治好。他說他年輕時是洛陽城有名的遊俠客,走雞鬥犬、弓馬騎射都不在話下。我想,如果能治好他的腿,他也不必每天都念叨那幾句酸詩了……”
她埋怨父親的樣子十分可愛,嬴衍薄唇微抿,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後神色又陰沉下來,問她:“那你想去洛陽嗎?”
“我?”她微微驚訝,旋即搖了搖頭,“我從十歲就長在這裏,已經習慣啦。”
末了,憶起他的顧左右而言他,又催促:“……哎,你,你別不回答啊。”
可他最終也沒回答,輕輕推開她:“睡吧。”爾後側了臉去。
於岑櫻而言,他態度的軟化卻無疑是最好的答案,她唇角略彎了彎,抱著他一只胳膊,甜甜地睡去了。
嬴衍卻始終未能睡著。
他從來習慣一個人獨睡,後來是因岑家環境所限,不得已改掉了,但與女子同榻而眠也是從未有過之事。
透窗月色在春夜寒氣中虛化成依依的煙,他扭過頭,去看身側已然熟睡的少女。
她睡得很香甜,杏眼櫻唇在溶溶月色下如冰如玉,精致絕倫。
他看了那小巧而微微上翹的櫻唇一晌,眸色幽暗,旋即移開了視線。
竹門外響起清晰的兩聲敲擊,知是岑治,他輕輕地放開岑櫻,越過她下榻,披衣出去。
岑治已在門外聽了半宿的墻角,心憂如焚,等到嬴衍推門出來,也不顧女兒還在屋裏,徑直開門見山地道:
“你必須馬上離開這兒。”
“秦公子,我不管你是什麽人,什麽來歷,我們家只是個貧苦的教書人家,供不起您這樣的大佛。你走吧,就當是我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