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第3/4頁)

許是離別總是這般令人悵然。

折枝垂眼,擡手環上他的頸,輕輕回應他。

春風拂動湖畔的垂柳,一枚柳葉隨之墜入湖中,蕩開一圈圈漣漪。

直至漣漪散去,謝鈺方將下頜抵在她的肩窩上,於她耳畔輕啟薄唇。

“若是妹妹想贏我,多少次都無妨。”

“只要一直留在我身畔便好。”

他的語聲繾綣,帶著淡淡的笑音。

*

謝鈺入宮時,日已高懸,宮中早已過了早朝時節。

百官退散,唯獨崔白焦躁地等在承宣門內,一見他過來,立時便大步上前,疾聲問他:“謝鈺,你這段時日做什麽去了?朝會不來便也罷了,連自己的別業都閉門謝客。”

“群臣皆言,說你是得了什麽見不得人的頑疾!”

頑疾嗎?

謝鈺薄唇輕擡,清眸裏笑意深濃:“不過是近日裏新得了只嬌雀兒,不大聽話。總想著棄我而去。”

“得想個法子鎖在身邊才好。”

“你說的是——”崔白說著似是驟然明白過什麽,震驚道:“你瘋了?”

“我很清醒,亦從未如這般清醒過。”謝鈺淡淡啟唇。

崔白一窒,不知該如何接口。

謝鈺亦不再多言,只擡步往太極殿的方向行去。

方行出三步遠,崔白的語聲隨之自身後追來,略有幾分低沉。

“謝鈺,若是那位姑娘當真對你無意,便放手吧。”

“對彼此都好。”

謝鈺隨之停步,卻並未回頭。

“無意又如何?即便是她恨我入骨,盼我明日便橫屍街頭,我仍要將她鎖在身畔,永世不得離開半步。”

崔白神情一震,似還想啟唇說些什麽,謝鈺卻再未停留,疾步向太極殿的方向行去。

將崔白的語聲拋在穿過宮墻的瀟瀟風聲中,淡至不聞。

他許久未曾入宮,太極殿前倒是一切如舊。

重德與重瑞依舊守在太極殿門前的玉階上,見謝鈺前來,便笑著迎上前來,躬身道:“謝少師可算是來了,陛下正在殿內等您。”

謝鈺淡應一聲,隨之入內。

方轉過殿內設著的錦繡山河屏風,便見趙朔正坐於龍案後,把玩著一只新得的白玉鬼工球。見謝鈺進來,便心情頗好地擡手賜座,又道:“你前段時日平亂有功,朕那時沒什麽好賞你的。”

“如今既求了賜婚的聖旨,打算娶妻。朕便順手替你添些聘禮。”

他說罷,略一擡手,兩列青衣宮娥便隨之捧著各色珠寶,魚貫而入。

“臣替穗穗謝過陛下。”

謝鈺起身行禮,隨之往托盤上望去。

釵環首飾,金銀珠翠,不一而足。

皆是天下之最,隨意取出一件,便是市井間從未見過的珍品。

穗穗一定會喜歡。

謝鈺這般想著,薄唇輕輕擡起,視線也漸漸落於離自己最近的一支發簪上。

那是一支華美的金簪。

簪身是以赤金打制,綿延成柔軟的花枝模樣,簪尾點以無暇南珠攢做花蕊,環繞一整塊上品紅珊瑚雕成的殷紅花瓣,簇成嬌艷的重瓣芍藥模樣。

艷得奪人心魄。

謝鈺看著眼前這支金簪,眸色轉深,漸漸晦暗如永夜。

他像是被這支簪子蠱惑一般,擡手便將其從托盤中執起,放在眼前,一寸寸慎重看去。

趙朔的視線隨之投來,落在謝鈺手中的金簪上,開口笑道:“這是宮中司飾的得意之作,自非宮外的首飾能比。”

崇德也在一旁笑著應和:“少師夫人好福氣,這些首飾剛送到太極殿來的時候,殿內伺候的小宮娥們可都看直了眼。沒有一個不喜歡的。”

謝鈺濃黑羽睫垂落,掩住了眸底的神色。

這便是夢中刺入他心口的金簪。

卻不想,是以聘禮的名義賞下。

要由他親手送給穗穗。

……真是諷刺。

*

謝鈺回到別業時,天色冥冥,已是華燈初上時節。

泠崖立在府門前等待,見謝鈺回返,立時便上前比手道:“大人,扶風來的那只貢鳥,死了。”

謝鈺皺眉,一壁隨泠崖往關著那鳥雀的書房行去,一壁問道:“是怎麽回事?”

“日前貢鳥逃走,抓回時折斷了翅膀。請府醫包紮後,雖說是保住了性命,但翅膀卻難以復原,往後再不能飛離,只能立在雲母架上——”

泠崖低聲解釋著前因。

而說話間,兩人亦行至書房。

謝鈺推門進去,果然看見地上放著一塊白布,而那只貢鳥便死在白布之上。

漆黑的瞳仁暗淡,翠羽凋落,腹部華艷的紅色羽毛亦褪去了光澤,黏連在一處,似鮮血凝固後的暗色,分外觸目。

謝鈺皺眉:“不是說保住了性命,如今又是為何?”

泠崖默了一默,垂首答道:“在傷口愈合後,這鳥雀似是發現自己再也無法逃離。便在侍女往食槽裏加水果的時候,趁侍女不備,連吞了三枚櫻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