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2/3頁)
王嬸仍有些惋惜,還想啟唇說些什麽。
不遠處卻傳來一道溫潤的男聲。
“穗穗。”
折枝隨之擡眼望去,見是蕭霽自巷外步來,便也彎眉喚道:“先生。”
她說著便輕輕推開了王嬸拉著自己的手,步履輕快地走到蕭霽跟前,將手裏的食盒遞與他:“今日是冬至,折枝與半夏紫珠她們做了些餃子,還帶了自家做的吃食,正打算往先生那拜冬,不想竟在半途上就遇見您。”
蕭霽接過食盒,也將手裏拿著的油紙包遞與她:“日前聽你說想吃城東那家打糕,只是攤主因家中有事一連幾日沒曾出攤,沒能買著。今日我在城東看見他的攤子,便順道給你帶了過來。”
“謝謝先生。”折枝笑著接過油紙包,跟著先生一同往巷口走去:“正巧,近日穗穗還有些琴曲上的事想問您,便趁著拜冬一同問了,可不許說穗穗假公濟私——”
她的語聲輕軟,似這旖旎的桂花香般輕柔而起,又伴著狸奴輕輕的呼嚕聲散在巷口的風聲裏,漸遠漸不聞。
倒是王嬸還一臉訝然地立在桂花樹下看著,直至同巷的李嬸從旁側過來,拉了一把她的袖子,輕聲問了她一句‘問得如何了?’,才堪堪回過神來。
卻只是指著蕭霽的背影搖頭道:“瞧見了沒,趁早讓你家侄子歇了心思,好好考舉人去吧。”
李嬸有些不服氣,探首往巷外看去。
卻見戚家姑娘身邊伴著一位陌生男子。
一身玉色鶴氅潔凈,提著食盒的手指修長白皙,是文人特有的清雅。
他此時正微微低首,與戚穗穗說著她們聽不懂的古琴上的見解,語聲溫柔,姿容如玉,在這般結霜的嚴寒天氣裏,是令人如沐春風般的寧和溫雅。
戚穗穗抱著狸奴,而那名男子替她拿著食盒與糕點,就這般輕輕說笑著往巷口逆光處走去,愈發像是一雙璧人,格外相配。
李嬸呆呆看了一陣,直至兩人都行得遠了,這才終於泄了氣,喃喃道:“我還是給我家侄子包一頓餃子送過去吧。”
“吃飽了,興許便沒那麽傷心了。”
*
程門關內,戰事告急,並無半刻喘息的余地。
“少師率五千精兵夜攻戎狄軍營,佯敗,誘敵至鷹嘯澗前,本王率兵在此埋伏,一舉將其殲滅。”
軍帳內,順王徐徐撚轉著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看著謝鈺如常笑道:“謝少師可有異議?”
謝鈺淡淡垂眼,看著懸在他身後的帥旗,與放在長案上黃銅質地,在火光裏亮得有些灼目的虎符,終於平靜啟唇道:“臣,並無異議。”
“好!”順王親手給他斟酒:“入夜後,等你的捷報!”
謝鈺擡手,飲盡了杯中酒。
夜幕轉瞬降下。
夜襲戎狄,佯敗,誘敵至鷹嘯澗前。
一切順利得令人扼腕。
順王高居馬上,看著澗底奔騰而來的戰馬,看著馬背上換官服為銀甲的謝鈺,看著夜幕裏張揚招展的帥旗,終是闔目。
“可惜。”
他長嘆了一聲,平靜擡手:“放箭。”
一時間,無數弓箭手自兩側密林內現身,無數火箭流星般墜下,帶起無數慘嚎。血肉被點燃的青氣隨之騰起,籠在整個鷹嘯澗上,逼得人無法喘息。
良久,慘嚎聲停止。
順王的精兵沖入澗底,將尚未斷氣之人一一了結。
有斥候跪在順王馬前,高聲稟報:“王爺,為首之人不是謝鈺。”
“什麽?”順王驟然睜眼。
遠處的山坡上,有火把如長龍蜿蜒亮起。
謝鈺一身銀甲高居馬上,手持長劍,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他身後,是無數身著玄甲的鐵騎,鎧甲上,皆鏤刻著一只振翅在九霄之上的巨大鐵鷹。
正是先帝留給趙朔那一支最為精銳的鐵鷹衛。
“臨行前,聖上借我五萬精兵。”
他的語聲平靜,在這般混雜著血與火的夜色裏聽來尤為令人絕望。
順王仰天大笑,拔出身後的長劍目眥盡裂:“殺!”
大盛朝的戰士與追來的戎狄廝殺在一處,順王的鐵騎也與先帝留下的鐵鷹衛廝殺在一處。
密如羅網的火箭近乎要將夜色照亮。
刀劍過處,人如草伏。
血火連天,照亮了漆黑的天幕。
這一場勝負決得艱難。
天光熹微時,謝鈺拄劍立在焦土上,垂眼看著跟前一望無盡的屍山血海。
有殷紅粘稠的液體順著他的額發滴落,模糊了原本清絕的容貌。
“我們勝了,大人,我們勝了!”
計都已經嘶啞的嗓音在耳畔低吼。
勝了——
這一場戰役終是結束。
他可以回盛京城見他的穗穗了。
“戎狄盡滅。順王戰死。”謝鈺折斷刺入胸口的羽箭,用盡全力將帥旗插在焦黑的土地上。
“扶靈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