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鈴鐺。◎

在折枝的軟聲催促下, 謝鈺終是垂眼,看向懷中的狸奴。

那圓潤的小東西此刻正懨懨伏在他的袍袖上,連叫聲也綿軟無力, 果真不似往日那般活潑。

謝鈺信手撥弄著橘子柔軟的長毛,眸色晦暗:“妹妹漏夜過來,便是為了讓我給狸奴瞧病?”

折枝點頭,望著他懷裏的橘子, 杏花眸裏滿是擔憂,語聲也徐徐低了下去:“除府醫之外, 折枝今日還請了好幾位府外的大夫過來。卻都說不會瞧狸奴的病。這一來二去的,便耽擱到了宵禁的時候。”

“若是不過來勞煩哥哥,卻也尋不到旁人了。”

她說著,又擡手攥緊了他的襕袍袖口,本就低微的語聲中隱隱透著些哽咽:“哥哥快想想法子。折枝怕橘子熬不過今夜。”

謝鈺擡眼看她, 見小姑娘秀眉緊蹙, 急得杏花眸裏都籠上水煙。

若是懷中的狸奴真死了, 也不知要哭成什麽樣子。

他皺眉, 終是啟唇對暗處道:“計都,去請府醫。”

折枝高懸的心這才微微放落了些, 遂將擱在抵在的菡萏風燈重新撿起,提起裙裾, 快步跟著謝鈺回花廳中等待。

大抵一盞茶的功夫, 那名喚計都的侍衛便帶著一名醫者打扮的老者疾步過來。

只是方進了花廳,聽聞是要狸奴瞧病, 卻立時為難地連連擺手道:“大人, 老朽一生行醫, 治病救人, 卻從未給狸奴看過病。即便是能猜到病症,根據人吃的方子開藥,這狸奴也未必受得住,只怕適得其反。”

謝鈺知他所言非虛,遂擡手令他退下,與折枝道:“崔白家中亦豢養狸奴,他還曾親手為自家的狸奴接生,應當懂上一二。”

折枝杏眸微亮,還未答話,卻又聽謝鈺淡聲道:“只如今已至宵禁,即便要請崔白,亦要等到明日天明城門開啟。”

他說罷,便令計都取來一些軟布,墊在一張春凳上,又將橘子放下,擡步行入幔帳深處,往那張寬大的拔步牙床上安寢。

“月已上中天,妹妹早些安置。”

折枝低低應了一聲,可心底仍是放心不下橘子,遂挪了張圈椅過來,在春凳旁守了一陣。

直至夜色漸深,橘子也團在春凳上睡去。這才勉強將心放下,自圈椅上站起身來。遲疑了一陣,還是躡足往幔帳深處行去。

待她將最後一重鮫綃幔帳撩起,卻驟然對上謝鈺的視線。

折枝輕輕一愣。

——自謝鈺說要去安置已過了足足大半個時辰,可他如今仍是一身素白中衣倚在大迎枕上,清眸與庭前月光寒成一色,並無半分困意。

折枝遂於放著他襕袍的春凳前停下了步子,試探著輕聲道:“是折枝吵醒了哥哥?”

謝鈺不答,只冷眼看著她。

折枝躊躇著走近了些,放軟了語聲:“折枝不是故意要擾哥哥清夢,只是——”

她語聲未落,謝鈺已擡手,緊握住了她皓白的手腕。

折枝不防,被他的力道帶得一個踉蹌,合身倒在拔步牙床上。

那玉蔥般的指尖正攀在他的領口,柔軟的腰肢隔著薄薄一層錦被貼在他身上,似一道糾纏在喬木上的藤蔓。

許是新洗沐過的緣故,謝鈺身上那清雅的迦南香已清淡至不聞,取而代之的,是更為寒冽的松竹冷香。

折枝輕愣一愣,抵著他的胸膛想要起身,只是還未支起身來,那盈盈一握處便被謝鈺擡手扣住,再一次拉進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正當折枝覺得自己的唇瓣都緊貼到謝鈺面上時,謝鈺終是松開了她的手腕,微寒的長指擡起她的下頜,指尖輕輕摩挲過那光潤的肌膚,語聲淡淡:“妹妹素日裏萬事不上心,今日卻肯為一只狸奴如此懸心,確是難得。”

折枝聽出謝鈺不似在誇她,忙小聲問道:“哥哥是覺得折枝對橘子太過上心了些?”

“妹妹上心什麽,本不該由我來管。”謝鈺輕哂。

折枝羽睫輕輕一顫,擡眼望進那雙微寒的清眸裏,又試探著問道:“那哥哥是覺得折枝待哥哥,還不如待狸奴上心?”

謝鈺冷眼看著她,並不答話,只是那摩挲著她雪膚的長指略微一頓,繼而指尖上的力道漸漸重了幾分。

那寒涼之感,便似要從他的指尖渡到她的心口上去。

折枝沒曾想自己這般胡亂猜測,卻是猜中了,一時反倒有些卻驚訝,下意識道:“哥哥位高權重,身旁侍衛環繞,難道還有什麽是需要折枝掛念的?”

她說著略微一停,愈發訝然:“哥哥難道還要與一只狸奴計較?”

謝鈺注視她半晌,似也覺得自己此舉可笑,只輕哂了一聲,便松開長指,自春凳上拿過襕袍,披衣起身。

折枝慌忙自榻上起身:“都快子時了,哥哥這是去哪?”

“既妹妹不想安置,那我獨自去廂房中睡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