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2/3頁)

折枝輕側過臉,略躲了躲。

昨夜裏尚未摘下的紅珊瑚耳墜便也隨著她的動作,水波般盈盈晃蕩。那雕刻成重瓣芍藥花的墜子拂過玉白的肌膚,便似一支盛放的芍藥綻於玉瓶中,愈顯嬌艷動人。

謝鈺的長指擡起,輕輕撥弄著那纖細的銀絲,帶得那紅珊瑚墜子愈發晃動不定,於他掌心中投下斑斕的光影。

折枝垂著臉,沒留意到他的動作,只是依言將白玉簪放回屜子裏,略想一想,又擡起眼來看向他,試探著道:“哥哥認回家門之前的事,真的不與折枝計較了?”

謝鈺隨之將手收回袖中,沉默了稍頃,終是淡淡‘嗯’了一聲。

折枝聞言卻似不可置信一般,微微睜大一雙杏花眸看了他許久,眸底的喜悅之色愈來愈濃,如在那瀲灩的杏花眸上又蒙了一層動人的波光,春水般令人沉溺。

——謝鈺說不與她計較了,那是不是代表著,只要她將欠謝鈺的銀錢還清,便可以名正言順地回到荊縣裏。以新的身份,重新開始自己想要的生活。

“謝謝哥哥。”折枝彎起那雙杏花眸,盈盈笑著與他道謝。

她似是覺得這一聲道謝太過單薄了些,還想啟唇說些什麽,卻驟然被一陣叩門聲打斷。

折枝輕愣了一愣,訝然擡步往門上行去:“我吩咐過半夏與紫珠去月洞門那守著,不必過來。這怕是有什麽急事——”

她的話音未落,皓腕卻被謝鈺握住。

謝鈺擡步行至她身畔,將她重新抱到春凳上坐下,低聲解釋道:“是泠崖。”

語聲篤定,並未有半分遲疑。

折枝疑惑地擡眼望著他,終於還是坐在春凳上沒有起身,只是看著謝鈺的身影消失於屏風之後。

隨著輕微一道槅扇開啟聲,泠崖的聲音響於門外:“大人……有請。”

他的語聲隔著厚重屏風傳來,中間的名字模糊成一段風聲,聽不真切。

*

黃昏,紅雲漫天時,一輛軒車碾過夕陽余暉,無聲停落至順王府門外。

守在石階下的王府幕僚隨之上前躬身和氣道:“謝大人,王爺在花廳中等您。”

謝鈺頷首,並未多言,只隨之入內。

花廳中,順王似已經等待許久,自斟自飲至面色酡紅,見到謝鈺便招手道:“少師過來,陪本王喝上一杯。”

“是。”謝鈺垂眼,端起擱置在案幾上的銀杯一飲而盡,方啟唇道:“不知王爺喚謝鈺來府中赴宴,所為何事?”

順王眯著一雙醉眼看向他,低笑一聲,又擡手斟滿銀杯,像是自嘲似地徐徐道:“你曾也是我麾下最為器重的幕僚。與你圍爐飲酒也是常事。如今時移世易,便連喚你來府中對飲,也必得有事吩咐。”

“究竟是何事,抑或是何人,讓你我生疏至此?”

他未等謝鈺答復,只擡手將杯中酒飲下。

銀杯擲地,音色沉悶,如叩人心。

“抑或說,少師已不滿如今的位置,想要站在更高處,俯視天下人?”

謝鈺往後退卻一步,避開潑濺至靴邊的酒液,語聲仍是平靜:“謝鈺從未想過。”

“先帝臨去前,曾留下最為精銳的一支鐵鷹衛,隱在暗處,蓄而不發,以確保這趙氏江山,不會落到外姓人手中。謝鈺手中並無兵權,更未曾生過異心。”

“這是宮中秘辛。唯聖上與本王知曉……聖上對你還是真是毫不諱言。”順王似是酒意上湧,以手支額,看不清面上的神情:“天下熙攘,皆為利往。少師認為站在陛下身邊,比當本王的心腹更為有利?”

“王爺醉了。”謝鈺垂眼:“謝鈺不知道王爺何出此言。”

他語聲略停,復又道:“若王爺在意的是洪齊之事。臣與洪齊不過是一段私仇,無關其他。”

順王擡手自幕僚手中接過新奉上的銀杯,看著杯中琥珀色的酒液晃動,如夜色濃沉。

“謝鈺,相處了短短一載的養父母,真值得你做到此等地步?”

“若本王是你,反倒會感謝皇城司之人代為動手——畢竟他們的身份,才是你永遠見不得光的軟肋。”

謝鈺沉默。

順王亦不再多言,只眯起一雙銳利的鷹眸,徐緩道:“既如今私仇已了,程門關之役,也該提上議程。”

謝鈺頷首:“程門關之事,萬壽節後聖上自會給王爺答復。還請王爺稍待一二。”

順王執杯注視他良久,終是擱下手中杯盞,擡手對旁側喚道:“班良。”

一旁的幕僚躬身上前,將一張畫卷展開,遞至謝鈺跟前。

順王的語聲隨之響在花廳內,斂了方才的鋒芒,帶著素日裏爽朗的笑音:“本王有一遠房侄女,與你年歲相當。如今尚未婚配。無論是門楣,才德,亦或是容貌,皆是上上之選,絕不會辱沒了你。”

“謝鈺多謝王爺擡愛。”謝鈺卻並未垂眼看那畫卷,只斂眉道:“以臣的出身,不敢耽誤旁人。還請王爺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