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兩清之後,才好一別兩寬。◎

許是忙碌間的光陰總是過得快些, 仿佛只是給庭前的荼蘼剪黃葉的功夫,日子便翻書似地過了好幾日,到了小滿時節。

而紫珠早在那與謝鈺一同回來的隔日清晨, 便與即將離府的王二將事說好,由他們夫妻一同往盛京城各街巷裏輪流支攤兒,收些繡品。

起初的一兩日,帶繡品來的人寥寥無幾, 後頭幾日,許是各府裏想賣繡品的丫鬟們口口相傳, 加之價錢給得又公道,來的人倒是多了些。

只是品質良莠不齊,少有能讓達官貴人們上眼的。

半夏與紫珠將這些每日收來的繡品清洗過後,便分批次放在沉香院一間空置的廂房裏。

而折枝這幾日忙著謄寫要燒到靈前的佛經,一直不曾得空。直至今日晌午, 方能擱下筆, 隨兩人往廂房裏查看。

方擡步進去, 便將原本空蕩蕩的廂房裏放了不少立櫃, 中間僅擱了一人多寬的距離。光是折枝一眼望見的,便有十數只。

“收了這許多?”折枝頗有些訝異。

“來的人倒是不少, 只是許多女紅著實尋常,是府裏的丫鬟們都能做出的模樣。奴婢想著這樣的即便是收來了, 恐怕也賣不上價錢。便只讓王二揀女紅好些的收來。因而收到的並不算多。”紫珠說著, 往前走了幾步,將離折枝最近的一只立櫃打開:“這櫃子看著多些, 是因著奴婢將繡品依著品類分了一分。這只立櫃裏的是帕子。”

折枝遂也走過去, 將裏頭那十幾方洗凈的帕子略看了看, 輕輕嘆了口氣:“確實是少了些, 似乎也未看見繡活極好的——”她說著,指尖卻輕輕一頓,往其中揀出一塊繡紅鯉戲水的帕子來,左右看了看,很是惋惜道:“這塊帕子的繡工倒是上乘,只是卻繡在這般尋常的料子上。便只能賣到普通人家去,也賣不上價錢,著實可惜了。”

紫珠也看了看,輕輕搖頭道:“姑娘,這大抵是哪家的粗使丫鬟繡的——雖女紅頗好,但月銀卻少。既買不起上等的蘇綢與鮫綃,也怕繡毀了無力承當,便只能繡在這等細棉布上。”

折枝輕應了一聲,又往其余櫃子裏看了看,卻見除裝錦被的那個櫃子裏被三床鴛鴦被塞得滿滿當當的外,其余的大多只是淺淺一層,連立櫃裏的一格都裝不滿。

而像方才那般,繡活好,而料子尋常的,倒是又見了幾件。

折枝始終覺得惋惜,蹙眉略想了一陣,遲疑著對紫珠道:“紫珠,你說若是我們事先買些蘇綢、鮫綃什麽的備著,待再遇著女紅上佳,卻又買不起好料子的,便讓她們押些東西,將現成的料子拿回去。等繡好了拿過來的時候,再將押著的東西與銀錢一同給她們。可能行?”

紫珠愣了一愣,也垂目細細想著。

而半夏則是心直口快道:“若是真的貧窮,拿不出等價的東西抵押呢?”

折枝略想一想,重新展眉笑起來,拿團扇請點了點她的鼻尖:“我們又不是開當鋪的,只收等價的東西。若是真拿不出東西來抵。拿戶籍過來,留下自己的名字與住址也不是不成。”

綢緞價貴,但真要為幾尺綢緞去吃個官司,抑或是幹脆逃出京城,成為流民,那也是犯不著的。

即便真有幾個走投無路想不開的,那索性認了便是。

她幼時也聽母親說過,做生意沒有穩賺不賠的好事,只要賺得比賠出去的多些便好。

紫珠似也想通了這點,遂輕聲道:“那奴婢先去備些絲綢試試。若是可行,便再備些昂貴的鮫綃——”

她的話音未落,卻聽木制遊廊上一陣足音慌亂而起,轉瞬便到了廂房跟前。

折枝訝然轉過身去,卻聽門上垂落的湘妃竹簾細碎一響,是喜兒匆匆自門上進來。

大熱的天氣裏,喜兒一張小臉通紅,額上更是發出了不少細汗,甫一見折枝便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姑娘——”

折枝拿了方帕子給她,讓她先擦擦這滿臉的汗,只輕聲問道:“是什麽事,這麽著急過來稟報?”

“是,是大公子。”喜兒終於喘勻了氣息,語聲裏卻愈見慌亂:“是大公子聽聞您回來了,便親自來了沉香院前,說要為上回的事親自和您賠罪——現在正被連翹姐姐攔在月洞門外等著。”

“上回的事?”折枝重復一句,很快明白過來他說的是什麽,面上的笑意立時淡了下去,雙眉也隨之蹙起:“這事已過去許久。沒什麽好再說的。”

她抿了抿唇,讓喜兒往墻角放著的椅子上坐著歇了會,這才道:“你去回了他,便說我身子抱恙,不便見人。”

“若是他要強闖,那便去映山水榭裏報信,請哥哥過來主持公道。”

喜兒得了準話,連連點頭,應聲往月洞門外去了。

折枝被這一打岔,也沒了細看的心思,便將立櫃闔好,帶著半夏與紫珠出了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