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4頁)
折枝窘迫至極,掩飾般地慌亂垂首,就著他的筷子,三口並作兩口將一整塊栗子糕吃了。
草草咽下,又立時轉手將自己幹凈的筷子遞與他。
指尖微顫,不敢擡首看一眼他的神情。
謝鈺淡看了一眼,卻沒接過,只是又挾起一塊芙蓉卷,緩緩喂到她的唇邊。
不知是對她的舉動,還是對這樁事本身起了幾分細微的興致。
折枝生怕自己又一次重蹈覆轍,只得滿面緋紅地輕輕張口,輕輕將謝鈺遞來的糕點吃下。
謝鈺卻仿佛在此事上頗有興致,又信手挾起一塊糕點。
折枝實在是用不了這許多,只小小咬了一口謝鈺遞來的茯苓餅便輕聲告饒。
“我來時已用過早膳,實在是吃不下了。”
小姑娘面上紅意未褪,軟聲告饒時杏花眸裏水霧氤氳。
與她求人時一般動人。
謝鈺執箸的手略微一停,這才淡淡嗯了一聲,緩緩收回銀箸,將那塊茯苓餅擱回盤中。
折枝略松下一口氣,忙自圈椅上起身,低聲與謝鈺告辭。
“那折枝便先回沉香院裏去了。”
她說著想起謝鈺行蹤不定,猶豫著輕聲問道:“不知明日折枝該何時過來。”
“辰時。”謝鈺答道。
這便是天明時便要過來。
折枝得了答復,沒敢再多做停留。只依著禮節,輕輕福身謝過謝鈺的款待,便低著一張紅雲未散的小臉,慌忙
回沉香院去了。
折枝的背影方消失於遊廊拐角,泠崖便閃身入內,對謝鈺稟報道:“大人,事情已經辦妥。”
“桑侍郎那,大人可要親自過去一趟?”
謝鈺垂手,重新執箸挾起盤中糕點。
筷尖上的茯苓餅薄如紙,圓如月。只是被折枝咬了一口,便由滿月變作了上弦月。
“不必。”
謝鈺淡應了一聲,將這枚上弦月咬碎,緩緩咽下。
像是碾碎一朵柔脆的花。
謝鈺鳳眼微眯,眸底的神色淡了幾分。
……似乎,並不解恨啊。
*
待折枝回到沉香院時,院中已恢復了往日景象。
半夏一掃之前的不平之色,一壁笑著將她迎進上房,一壁細細碎碎地說著:“姑娘你方才前腳剛走,還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她們便將拿走的東西全都原封不動地送了回來。”
“還是夫人身邊的管事嬤嬤親自領人送過來的。這些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總算是吃了教訓。”
“可真是雷厲風行,言出法隨。”折枝輕嘆了一聲,將視線落到了窗楣上。
那支供在舊銅瓶中的海棠,已換到了一只通體瑩潤的細頸梅瓶中。
半夏的視線隨之移落過來:“原本的白瓷梅瓶在方才的混亂中落在地上碰碎了。孫嬤嬤便差人換了甜白釉細頸瓶過來。雖說樣子看著差不離,但若是按銀錢來算,可是貴出十倍不止。”
半夏忍不住嘖嘖嘆道:“難怪旁人都說,謝大人一句話,比旁人百跪千叩都來的有用。”
“哪裏聽來的閑話。”一旁立著的紫珠笑嗔她一句,對折枝福身道:“小廚房也照舊往沉香院裏送膳了。今日的午膳比往日裏還要豐盛一些。奴婢都放在熱水裏溫著,姑娘現在可要用些?”
“先放著吧。”折枝搖頭,她方才在謝鈺那吃了一肚子糕點,如今連一粒米都用不下。
她說罷,便將那想了一路的事說了出來:“今日我去映山水榭的時候,撞見謝大人喝藥,你們可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半夏與紫珠面面相覷,皆是茫然。
最後還是紫珠道:“奴婢去找幾位相熟的丫鬟問一問。”
折枝點頭,又對半夏道:“半夏,你去前院裏請一位得空的賬房過來,再將院子裏識數的人也一並喚來。我打算將這些年的賬目都點上一點。”
半夏噯了一聲,往前院裏走了一趟,很快便帶著賬房並七八個模樣伶俐的丫鬟過來。
折枝給了賬房一些碎銀子,說明了緣由。
賬房收了錢,自沒有不答應的道理,很快便將這些年的賬冊取來,將清點的法子略一指點,便帶著丫鬟們盤點物件去了。
眾人忙活了一整個晌午。
直至檐上紅雲高起,折枝才終於擬出一張欠條來,又拿朱砂化泥,摁了個手印。
半夏送走了賬房,拿了盆子給她凈手:“好好的,擬欠條做什麽?”
“是謝大人要您寫的?”
“方才去映山水榭的時候,謝大人與我說,這些年的用度他一應承當。”
折枝接過半夏遞來的布巾,輕輕拭去手指上的水珠:“可非親非故的,哪能平白受他這樣大的恩惠。我便尋思著,即便是一時半會還不清,好歹也先算出個數來,立個字據過去,也算個憑證。”
折枝年幼喪母,在繼室手底下討生活,對人情世故琢磨得還算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