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吾愛吾師(第2/3頁)

王隆興奮地應諾,他能想象到,這個消息一旦放出去,當世的各家學派、士人將會有多瘋狂!

打個比方,文廟中,孔子是主祀位,能夠吃太牢大快朵頤;那麽五配就是同席,能隨他一起分肉;往下的十哲,好歹也能喝湯;至於從祀先賢名儒,則只能在門口聞個味道。

但能陪著孔子聞一聞後人祭祀的香氣,也足以名留史冊,彪炳一時了!多少人擠破門檻,都要為自己學派的祖師爺搶這個名額。

如此一來,除了文官考試外,第五倫又有了一項能拿捏讀書人的東西——考試做官,圖的是個人功業權力,家族富貴傳承。但儒林中,確實有一批不願為青紫折腰的“高士”,但這些人的弱點,就是名,面對從祀文廟的殊榮時,連他們也會心潮澎湃!

不過,這五百年來有名望、開宗派的儒林人物,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衍生出太多枝丫,挑選必然是一件麻煩事。

“依然是立德、立功、立言三個標準,其中,從中原向蠻夷戎狄之地傳播儒學,諸如對華夏有大功勛,諸如詹台滅明散學問於楚越、蜀郡文翁引經術入益州,皆算作‘立功’,需優先考慮……”

第五倫只簡單定了含糊的標準,就將此事全權交給太常寺了,讓王隆與桓譚負責斟酌名單,只需要在最後將人選報上來給皇帝過目。

這下,第五倫在文化上的組合拳已經打出,這些儒生,算是徹底被他拿捏住了,接下來,也是時候搞搞意識形態那一套了:

“至於只有著述的‘先賢’,能否入廟從祀,得看其學問,是否符合予需要的‘道統正宗’!”

……

第五倫任命的魯郡太守叫雲敞,字幼儒,乃關中平陵人,和魏皇算半個老鄉,但他歸附實在夠晚,作為新朝、梁漢的魯郡守,雲敞因為不願與赤眉合作,被關在曲阜黑牢裏,直到魯地插上了五色旗才被救出。

第五倫念其擔任魯地二千石十余年,熟悉地方民情,暫時留任。

但雲敞也清楚自己幹不長,等魯地穩定了,肯定會有一位皇帝親信來取代自己,在卸任前,他只有一個願望。

“唯望能讓夫子吳公,入文廟從祀之列!”

雲敞的老師叫吳章,亦是漢末名儒,教授尚書,學生多達一千余人,其中一位,便是王莽的長子王宇。

那王宇生來膽小,對其父欲取代漢室的舉動深感恐懼,覺得這會連累整個家族,無時無刻不想阻止此事。他向吳章求計,二人一拍即合,結果便引出了漢末大案之一的“黑狗血潑門案”!

這吳大儒的妙計,竟是利用王莽迷信讖緯,搞一個狗血潑門,用神異事件來嚇唬王莽,希望他迷途知返。

豈料這群人行動力實在欠佳,竟連人帶桶被抓了個正著,五威司命拷打之下,所有人都被供了出來。這下可捅了馬蜂窩,王莽心狠手辣,任何阻擋他稱帝行王道的絆腳石都得踢開!遂賜死長子、兒媳,吳章自然也逃不過,遂被斬首,棄屍長安東市門。

當是時,吳章門生千余人,竟沒有一敢站出來,紛紛更名逃亡,有些不要臉的,當場改投他人為師,他們只想學經術謀一官半職啊。

唯獨時任大司徒掾的雲敞一席白衣,自報為吳章門徒,殮葬吳章屍首,哀號之聲傾動長安東市。此事一時傳為佳話,連王莽都不好殺雲敞,車騎將軍王舜對他頗為賞識,等到新朝建立後,遂推舉雲敞做了魯郡二千石,這升官速度,也只有後來的第五倫能與之一拼……

雖然雲敞葬師已是二十余年前的事,但那一幕依然歷歷在目,不能忘懷,苦苦思索自己究竟能為夫子做些什麽,直到第五倫在曲阜改革孔廟祭祀,搞出了“先賢從祀”這樣的花活後,雲敞最為欣喜。

他知道,自己該為老師做何事了!

首先是要為吳章翻案,早在幾年前新朝覆滅,雲敞投降了梁漢,就在籌劃此事,只可惜梁漢國祚太短,很快就被赤眉沖垮,雲敞也做了階下囚,此事無果而終。

經過十幾年摸爬滾打,雲敞的性子沒過去那麽直愣了,今日他欲重提為吳章平反,就得小心地將老師,同前漢劃清界限:

“夫子反莽,是出於‘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之思,欲阻止王莽倒行逆施,希望他能保持現狀,以待真命天子,而非為了維護漢家。”

“至於黑狗血潑門,雖欲以讖緯神異令王莽畏懼,但絕非夫子篤信怪力亂神,而是知其虛妄,事急從權而用。”

“最後,夫子威而不屈,坦然就義,被王莽施以酷刑,亦符合‘仁遠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之言!”

雲敞苦思冥想寫著奏疏,就在這時,門客卻來稟報,說孔氏家主孔志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