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公孫帝

梁漢君臣擔心劉秀成氣候後當了“英布”,九月初,劉秀還真就在英布的老家,六安郡首府:六縣(安徽六安市)。

六字沒有五字那般討人厭,劉秀於合肥之戰後沒有親自追擊淮南王去南方的廬江郡,而是向西進軍到此,其目的有二。

“淮南自古富庶,但人口最繁盛,產糧最多的地方,一是壽春,其次便是這環繞芍陂的英六之地!”

芍陂又叫期思陂,是春秋戰國之際,楚相孫叔敖留下的遺產,他在此做官時宣導川谷,陂障源泉,灌溉沃澤,堤防湖浦以為池沼,澆灌的田地多達上萬頃,使得古時尚且蠻荒的淮南多了一大片農業區。

戰國時楚國遭秦軍痛擊,倉皇東遷,建都壽春,靠著芍陂續命幾十年。

劉秀看中的是此處的糧食,秋收剛結束不久,稻谷還沒來得及往南運去廬江,就被劉秀截斷道路,同時派人圍攻六縣,搜刮糧食,他得先保證冬日用糧,才能從容向南收取廬江、豫章。

劉秀在六縣下督戰,又使傅俊略壽春諸地,才數日,就有汝南名士郅惲前來告狀。

“吳王可知道,傅將軍做了何事?”

這郅惲是著名的復漢士人,新莽末年,他曾親至長安,叩闕上書,說天象表明,漢朝江山氣數還長,王莽應該取之以天,還之以天,放棄帝位,將權柄還給劉家。結果將王莽氣得不輕,只對外人說郅惲有狂疾,發配蒼梧了事。

新朝覆滅後,郅惲輾轉跑回了老家汝南,卻遇上赤眉軍殺入郡中,郅惲只好再跑到淮南避難,卻不肯接受李憲的官職,因為此人竟有自立稱帝之心。

趕上劉秀進入淮南,郅惲便帶著本地一批對漢家還沒死心的士人投效,被拜為“將兵長史”。

今日郅惲便是來狀告騎都尉傅俊的。

“傅子衛治軍不嚴,麾下在壽春搶掠百姓,搶完了活人,竟還打起死人的主意,挖掘當地楚墓,盜取財物,陳屍於野,淮南人皆震恐,以為吳軍尚不如淮南兵。”

劉秀立刻就明白發生了何事,倒也不能怪傅俊,要怪就怪他為了募兵,宣布的軍令,倘若城池不投降,就任由奔命兵劫掠,以此招募窮山惡水出來的丹陽兵和江盜作戰。

依靠他們,以及劉秀關鍵時刻帶著八百人沖陣的勇銳,方能在合肥大敗淮南兵。

如今這軍令尚未解除,丹陽兵和江盜的軍紀可想而知。

郅惲對此感到痛心疾首,勸道:“以前周文王不忍露白骨於荒野,周武王不以天下易一人之命,仁義如此,方能獲天地之應,打敗殷商如林之旅。吳王既然口口聲聲說自己興義兵,為何不師法文武,反而犯逆天地之禁,縱容屬下傷人害物,虐及枯屍,取罪神明?”

“這與昔日綠林渠帥有何區別?倘若吳王不立刻謝天改政,恐怕會重蹈劉玄覆轍!”

劉秀的屬下們都覺得他是小題大做,不如此怎能聚眾?倒是劉秀立刻猛醒,告罪道:“法出於上,傅都尉與士卒無罪,是秀做錯了!”

“劉秀一定親率士卒,收傷葬死,哭所殘暴,以表明這並非我之本意。”

同時又招來替自己管軍法的刺奸將軍祭遵:“傳我王令,奔命之法,僅限於敵負隅頑抗,如今淮南各縣多降,士卒勿掩人不備,窮人於厄,不得斷人支體,裸人形骸,放淫婦女!”

正式頒布軍令後,郅惲這才放過劉秀,頷首道:“大王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其實倒不是劉秀忽然就變得心善,而是形勢變了。

先前他在與淮南的爭鬥中處於弱勢,必須讓丹陽兵和江盜嘗些甜頭。可如今淮南主力盡喪,只要梁漢不橫加幹涉,全取揚州只是時間問題,劉秀就得在“征戰”之外,思考如何統治了。

他得讓淮南大姓、豪右們覺得,遵從吳王號令,不過是換了一個守土長官而已,其余事不會發生變化,劉秀必須扮演秩序的重建者,而非破壞者——要論破壞,他比得過赤眉?

如此才能讓各縣順利歸降,早日一統揚州。

最為忌諱的是,像綠林一樣,將高低兩個階層都得罪殆盡,一個脖子上,怎麽能砍下來兩顆腦袋呢?江盜只是救急才用,往後還是得倚靠募兵征兵,而想順利征兵,又需要地方實力派的支持。

但過於依賴於豪紳也不成,劉秀只暗想:“素聞魏王倫善舞,我能像他一般,能同時踩著豪姓和流民兩個輪子往前走,長袖而舞麽?”

……

然而軍紀的改善不會立竿見影,六縣依然選擇頑抗,就是欺負劉秀兵少。正當劉秀久攻不下之際,從六縣以西,卻來了一支他期盼多時的援軍!

“西平王!”

劉秀親自去迎接自己的故友和親戚們,老遠就看到李通李次元騎著馬朝他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