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奇變偶不變(第2/3頁)

箭矢中了官兵的肚子,劉秀縱馬踏過去結果了他。

“阿姊!”

下馬將另一個跌跌撞撞起身的官兵也割斷喉嚨,劉秀才來得及去看看自己的胞姐。

三個年齡七八歲到十余歲不等的外甥女,看到劉秀滿身是血的過來,先是畏懼,等認出是舅舅,才放聲大哭,求他快看看母親的傷。

劉元臉色慘白,她為了護女兒們周全,除了大腿中箭外,肩膀也挨了一矛,鮮血不斷流下,劉秀連忙扯下自己的衣襟,替姐姐包紮,包著包著,淚水竟從劉秀臉上落下。

“秀兒。”

劉元依然用小時候的稱呼喊他,她未出嫁時最疼小弟,丈夫鄧晨也對劉秀另眼相看,豈料竟有今日之禍,她也疼得厲害,卻仍咬著牙不做聲,見劉秀哭了,只用袖子替他擦拭,笑道:“我都不哭,你哭什麽?”

是因為愧疚啊,劉秀伏地而拜道:“是我與伯兄做得不夠好,邀約鄧氏起兵,結果卻在小長安中了官軍埋伏大敗,一路潰退,才連累了阿姊,此乃文叔之罪也!”

姊弟二人也顧不上說話了,遠處又有一隊步卒趕到,看旗號不是漢兵,而是官軍!

劉秀大驚,就要扶著姐姐和外甥女們上馬,他自留下步戰阻之。

劉元不同意:“我受了傷,又不會騎馬,沒了你,如何逃?”

沒辦法,劉秀只好將劉元抱上馬,又將一個稍小的外甥女送上去同騎,自己則背著最小的那個,牽著馬,仗著劍,又讓劉元長女一同步行,跌跌撞撞朝南方走去,趟過冰冷的溪水,穿過龜裂的田畝。

劉元的血沒有止住,一點點從馬背上流下來,只覺得自己身體越來越沉,看向左側,長女鞋履已失,走路磨出了血,她咬著嘴唇,扶著馬邊走邊哭,若沒有這事,再過幾日,長女就要出嫁了。

再看向右側,劉秀奔逃了數日,已經好幾天沒吃頓飽飯,如今背負外甥女十分吃力,又要牽馬,只咬著牙奮力向前。

他的祖先高皇帝,在彭城大敗之際,拋棄老父,扔下妻子,連同車的一雙兒女,都在追兵將近嫌車太重時,一腳一個踢下去,漢惠帝和魯元長公主差點就這麽沒了。

劉秀雖然繼承了老劉家的跑路宿命,可他沒那麽冷血狠辣,若有可能,一個親眷都不願拋棄。

當劉元回過頭時,卻見遠處追兵越來越近,她們雖有馬,卻比步行還慢。

劉元決心已定,只看著弟弟,輕聲說道:“文叔。”

劉秀回過頭,卻見姐姐笑道:“年少時你總隨伯升去打架,他一個打十個,剩下三個卻跑來打你,你挨了多少拳頭都默不作聲,只抱著他們的腿,不讓彼輩離開,一直等到伯升回來助你。直到回了家,我為你擦拭傷口時也不哭,反而在笑。”

“文叔從小最重視宗族與家人,絕不會摒棄吾等。”

“但我已受重傷,委實難去,再這樣下去,一個都逃不掉。”

劉秀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劉元掏出她隨身攜帶的匕首,抵著脖頸,含淚道:“文叔行矣,勿以我為累也!帶著吾女去見她們父親,若是不能全救,能救一個,就是一個!”

言罷竟自刺於頸,跌落馬下,香消玉殞。

“阿姊!”

劉秀抱著少時最疼自己的姐姐,痛徹心扉,縱他平日智謀多端,如今竟是無可奈何,甚至連將她妥善安葬都辦不到,只能狠心拋下,用繩子將外甥女們和自己緊緊綁在一起,騎著花白母馬踉踉蹌蹌奔逃。

速度快了不少,這支追兵是步行追他不及,但劉秀回頭看著阿姊躺在荒草中的屍體,心裏的懊悔與對自己無能的憤恨,更深一層。

接下來的路,劉秀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完的,他數次遇上了官兵,弩箭射盡,便持短兵與之戰,連殺數人。

他答應過二姊,要將她們安全帶出戰場,說到做到,一個都不能少!

最後連馬匹也失了,他仍將外甥女們或牽或背,一路前行,期間還為其擋了一箭,虧得劄甲救了命。

唐水河在前方,追兵在後,劉秀就找到了一塊只能容三人坐的竹筏,將自己拴在上頭,解了甲衣,棄了兵器,推著她們渡過寒冷徹骨的河流。

遊到了河中心時,劉秀一度失去了意識,在外甥女們的哭喊中再度醒來,掙紮著將木筏推到岸邊,自己則擱在灘塗石頭上昏死過去。

在夢裏,一切都是相反的,小長安之戰,漢軍大勝,順利進入宛城,兄長做了皇帝,而自己則成了執金吾,載譽而歸,到新野迎娶了陰麗華,婚禮當日,二姊劉元也在人群中,看著他笑。

等劉秀再度醒來時,能感受到溫熱的火焰和沉重的毛皮毯子,他竟已被獲救,此刻正在逃出來的鄧氏殘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