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伯樂一顧(第2/4頁)

十一月初七,便是煤球開始售賣的日子,只可惜第五倫脫不得身,在郎署跟長吏學著春秋決獄,他都心不在焉,剛結束就匆匆縱馬出城。來到倉庫時,卻見一眾人等面色凝重,尤其以第四鹹臉色最難看。

第五倫心中咯噔一下,問道:“賣了多少?”

第四鹹吞了吞口水道:“只賣出去……三十斤!”

……

來自長陵的煤球剛上市就遭到當頭一棒。

整個下午,第四氏的子弟們吆喝得嗓子都啞了,拉煤球的輦車繞著城北三十裏都轉了一圈,最後就七八個人肯買,都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

第四鹹吐訴道:“伯魚,一聽是石炭,哪怕價格比木炭稍低些,眾人仍是不喜。”

畢竟煤作為燃料鄙視鏈底層,已經很多年了,哪可能一朝翻身。

第四鹹開始想歪主意:“不如將其說成是木炭,如此還能售賣貴些。”

“宗叔,我雖不懂商賈之道,但也明白,貨殖當守誠。”

第五倫卻搖頭,他們家的煤質量一般,雖然用溪水洗過一道,但燒起來味道還是大,一燒就露餡。若是裏民覺得受到欺騙,一傳十十傳百,煤球還沒賣起來,名聲就臭了。

第五倫也不著急,先跟著第四鹹去看了看,看他們是怎麽售賣的。

驢車拉煤球也不容易,裏巷中七轉八彎,又是顛簸的路,車轍下留了兩道黑色印記。

而一路上,還經常遇上競爭對手,運柴的、販秸稈的、賣炭翁……盡管一如第五倫所料,因為王莽反腐引發的蝴蝶效應,終南薪炭的價格,比十月時貴了將近一倍,在價格上,煤球比木炭有優勢。

隨著商販的一聲聲吆喝,被吸引來的裏民還真不少,多是第五倫定位的市場目標:家財十萬左右的中人之家,只有他們才有資格挑燒什麽。

裏民先問這“炭”怎麽酷似馬糞蛋,與一根根的木炭不一樣。得知是石炭後,一半人就調頭離開了,剩下的皺著眉翻來覆去問“這炭好不好燒”,然後就開始砍價,最終能達成交易的少之又少。

第五倫心中了然,回來後說道:“賣時不能再叫石炭球,得改名,讓人聽了覺得暖意陽陽。”

第四鹹深以為然:“炎炭?”

第五倫笑道:“官府若是想到炎漢如何是好?”

第四鹹嚇了一跳,再想了半天,有了主意:“或可叫第五炭、孝義炭,我這幾日在市肆中,都聽過伯魚之名望。”

這是想用他名望變現了,第五倫卻不樂意,在室內燒煤是有風險的,萬一出了事,死了人,被人聯系起來,名聲就糟蹋了。

這煤球生意,第五倫仍是讓第四鹹主持,租肆列也用了他的名義。就是怕自己上場,遭人告一個“以職謀私,奸利增產”,最後被王莽割了韭菜抄個五分之四的家產,那就白忙活了。

他的名望是宰牛刀,得愛惜,可不能用在殺雞事上。

更何況,煤球之所以無人問津,問題還不止出在名字上。礦上的生產是跟上了,唯獨銷售環節太過拉胯,第四氏的賣貨方式,還停留在小貨擔郎的程度。

歸根結底一句話,銷量不多,是因為廣告投得不夠!

沒吃過豬肉還見過豬跑呢,在如何廣而告之上,古人能跟天天遭受無數廣告密集轟炸的現代人比?

第五倫遂道:“今日先不賣了,派人去弄塊大木匾,在倉上釘好,再弄面幟來掛上。”

弄幟第四鹹懂,常安城內外的店肆,經常懸幟甚高,就是為了讓路人遠遠望見進去。

但弄大木匾又是要作甚?

第五倫也不解釋,他先得回宣明裏一趟。

“對了,常安城北裏閭中,可有曼衍百戲?”

……

十一月十二日,天氣愈發寒冷,連坐在車上的小梁鴻,都止不住流下了長長的鼻涕。

作為父親,梁讓也不嫌臟,直接用袖子給梁鴻擦了,語氣略帶責備道:“今日如此寒冷,你這孺子,非要鬧著出門。”

梁氏地位不凡,乃是“修遠伯”,事情還得從新朝建立那年說起,王莽效仿古時二王三恪制度,尋找古代諸王大賢的後代,什麽黃帝、帝少昊、帝顓頊、帝嚳、帝堯、帝舜、帝夏禹、臯陶、伊尹,都要湊齊。

這當然是一抓一大把,結果梁讓的父親偏偏就被相中,被認為是“少昊之後”,奉祭金天氏,由此封伯。

而梁讓就是第二代修遠伯,又擔任城門校尉,隸屬於“五威中城將軍”,管著橫門和城外三十裏閭治安。今日輪到休沐,又剛好城北有朝市,梁讓不必執勤,他兒子梁鴻才十一歲,在家裏悶了許多日,嚷嚷著要出城,梁讓便難得地穿著常服,帶梁鴻到市上轉轉。

除了常見的東西外,市上熟食賣得不少,熟食遍列,淆施成市,常安人就是這樣,勞動時很懶散,吃東西卻務求趕時令,嘗新鮮。煎魚切肝,羊淹雞寒,臭鮑甘瓠,熟梁貊炙,應有盡有,食器下面用炭火溫著,熱氣騰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