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改名狂魔(第2/4頁)

第七氏最兇惡——第七氏是遠近聞名的惡豪,家中多輕俠之輩,整日舞刀弄劍,欺壓弱小,據說還跟茂陵大俠原涉有往來,暗中做些違法勾當。

第八氏最好儒——這個家族最後遷來,好地都被親戚占光了,人口比不上第一氏,打架鬥不過第五、第七,做生意也被第四壓了一頭。於是他們祖先自費前往長安學經,吃到了經術的紅利,元帝年間時出過位博士弟子,那時候太學生還是金貴的。

所以第八氏最重視教育,家傳一經,可近來有些中衰,很久沒出過太學生。今年第八矯更被第五倫搶了名額,導致兩家關系有些僵。

總而言之,幾個家族雖名義上還是親戚,實則一盤散沙,甚至為了各自利益結仇爭鬥。

“現在形勢是這樣,但幾年後就不一定了。”

第五倫心中如此想著,已經離了大路,踏上前往第五裏的鄉間小道。

道旁盡是阡陌分明的田地,加起來恐怕有上百頃之多,其中他們家就占了一半,其余分屬幾十戶人家。有小溝將水從成國渠引來灌溉,粟米已經收過,而宿麥還沒種下,正在準備開耕事宜。

幾個漢子拄著農具,正在田邊用瓢喝水,他們荊釵布裙的妻女提著飯食來送,瞧見第五倫騎馬過來,都站起身朝他作揖。

“見過小郎君!”

第五倫笑著回應,這些人大熱天還要穿著犢鼻褲幹活,陽光將他們的脊背和臉龐曬得黑黝黝的,肩膀上有拉犁時繩子留下的勒痕,畢竟不是每家都能擁有耕牛。

裏中大多是自耕農,但不少人的地已被第五氏兼並,一些外來流民為逃避官府勞役賦稅,也投靠豪門,成為徒附奴婢。

距離裏聚近時,無法開辟成農田的坡上種滿了桑樹、麻疇,亦有人在其間勞作。

如果說田地供給的是食,那這些經濟作物保證的則是衣。第五倫這一身錦衣繡服和每天吃的膏粱之食,都是佃農奴婢雙手創造的勞動成果,這讓他心裏多少有些不適。

不過,階級雖由出身決定,但一個人心向何處,卻要看他後天所作所為。

正在這時,第五倫聽到果園處傳來一陣痛苦的哀嚎聲。

卻是一個摘梨的裏民不慎從樹上跌落,正抱著腿幹嚎,第五倫分開眾人湊近一看,發現一根木刺深深紮進他沒穿鞋履的腳板,已經出了不少血。

仔細看此人痛到扭曲的臉,卻是認得,雖然三四十歲了,輩分上卻算他遠房侄兒。第五倫招呼旁邊的人幫忙拔了刺,找塊布包紮好止血。又見傷者連鞋履都沒有,一瘸一拐恐怕難以走回兩裏外的家中,遂讓第五福牽馬載他回去。

“小郎君,我牽馬載他,那你怎麽辦?”

第五福大餅臉上寫滿了不樂意,裏中族人有親疏之分,按照與家長的血緣遠近區分地位高低。第五福家離大宗較近,還沒出五服,從小就跟在第五倫身邊,兒時做伴當陪他讀書識字,長大為仆從,以後會替第五倫管管莊園,不勞而食。

要他給地位低下的遠親牽馬,第五福當然不高興,而那傷者也連連推說不敢。

第五倫摸了摸後面:“馬背將我膈疼了,想走路回去。”

他幫那受傷族人上了馬,打發第五福離開後,邁著步朝裏門處行去,倒是果園、桑園裏的男女族人們面面相覷:“這半個月來,小郎君待人比過去和藹不少啊。”

“沒錯,往日路上見了都揚著頭,如今卻會止步拱手,臉上還時常帶著笑。”

這在過去幾代家主身上,是不可想象的。

裏聚位於一座地勢稍高的塬上,土黃色的裏垣將其環繞,只開了南北兩門,都有裏監門守著。平旦時分開門放族人仆役去勞作,天黑時關閉,以防盜賊宵小。

在這兒,什麽驗傳、符節都不管用,進出只用看一樣東西——刷臉。

陌生面孔、外鄉口音會被當賊一般提防,哪怕是官府稅吏,沒有第五氏家長點頭,也休想進來。

聽說前朝昭宣時,皇權還是能下到鄉裏的,但元成之後漢朝皇帝以德治天下,管控漸漸松弛了,導致兼並成風,富者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新朝建立後下達了“王田私屬令”,宣布土地國有化,並禁止奴婢買賣,但暗地裏的交易仍屢禁不止。

第五倫進裏門後受到更頻繁的禮遇,人人都識得這位小郎君,也對他近半月來忽然和藹的態度暗喜。一個好說話體貼族人的大宗家主,意味著族人未來十年甚至幾十年的生活能好過些。

眾人卻不知,第五倫其實也在慶幸,慶幸自己擁有如此龐大的宗族。

第五倫看過裏中戶口薄冊——掌握在他祖父手中,數據真實的那卷,而非裏長給官府稅吏看的假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