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掃盡洛陽雪(第4/4頁)

“我與你母親之事——”

他頓了一下,終究是不忍心,拉少年起身給他輕撣衣袍,換了種推心置腹的口吻:“倘若我求不得你母親回頭,是我自己沒本事,再如何艱難,我從未打過子女牌來算計她。靠兒子自殘來助我,梅長生還有臉在世間嗎?”

梅長生目色深沉地望著他:“珩兒,你別學我。”

梅珩先前都默默地聽著,直到這一句,驚訝地擡起頭。

他聽見他一直視若榜樣的父親一字字對他道:“世上有一個梅長生就夠了。你學你母親也好,學你大哥也好,學你小妹妹也好,怎麽高興就怎麽活,不苛求自己,便是父母對你全部的寄望。聽得懂嗎?”

梅珩注視著父親,他發覺父親這次回來,眼裏總似有一篷化不盡的雪,即便看著母親笑時,那片淺淺的清寒亦無法暖融。

他年紀小,許多事想不通,不過:“孩兒記得父親的話了,孩兒會好生琢磨。且先向父親保證,不會再傷害自己,欺騙母親。”

“是啊,能別騙就別騙,你母親發起火,”梅長生緩和了神態,小指撓撓眉梢,“還挺難招架的。”

而後他又問了梅珩一個問題,“你怎知我要防著法染。”

“去年重陽離京那天,”梅珩不敢隱瞞,覷著他小聲道:“法染國師出城來送行,孩子瞧見了父親看他的眼神……不善。”

梅長生嗤聲笑了,言淮說得不錯,這是個親兒子。

他起身攬著少年的肩頭,與他看向窗外的落日:“放心,他欠咱們家的,我會一筆一筆的討回。”

再令他百倍奉還。

我受過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法染,如今輪到你了。

“尊師。”

護國寺,侍者轉進竹林精舍,向做完晚課的國師附耳道:“昨夜梅鶴庭歇在了歷代帝王賞功臣的含麒閣,大長公主亦宿在翠微宮未曾出宮。”

藍瞳高僧靜了許久,他出身宮闈,最知這兩地,相隔幾許近。半晌,法染慢慢念出兩字:“閣,老。”

僧人忽又笑了,海青袈裟為他一張冶麗出塵的臉孔渡上一層莊嚴:“做了天下第一臣,我倒要看,你還怎麽得到天下第一人。”

——“父親笑什麽?”梅珩側過頭問。

梅長生愉悅地彎起嘴角,“我笑有人大夢未醒,不知劫難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