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公主一怒(第3/4頁)

蟬兒哭著搖頭,說殿下去世前兩個月未曾來月事,可是也未曾召醫診過脈。

陸學菡聞聽,如墜夢裏向後跌退一步,臉色慘白地喃道,“怎麽會,她當真的有了麽……”

陸太夫人眨眼間便鎮定下來,細看,眼底甚至藏了些陰惻的笑意,悠悠接口,“竟有此事?可惜不能驗證了,大長公主若執意查下去,只能開棺驗屍,那樣的話,只怕要剖開腹部……”

“不能開棺!”

不等林氏說完,陸紅纓一把扯住宣明珠的衣袖跪下,淚如斷線的珠子灑落,“姨母,求求您,給母親身後一份安寧吧!她金尊玉貴,身軀怎能曝露斫傷,姨母,這樣就可以了,到此為止吧!”

那哭聲落進耳中,如稚鶯泣血,利刃錐心,令人多一聲都不忍猝聞。

宣明珠拉都拉不起她,鋒利的眉梢刺向林氏,朱唇間吐出的一字一句都蘸了冰茬兒:

“是本宮小覷了你。”

皆因方才林氏步步緊逼的話,才給了紅纓這麽大的刺激。

今日鬧到這地步,只能暫且收場,但這件事沒完。

她長身而起,將帶來的親兵盡數留在陸府,盯住這一家老小,一個也不許放出去,再命盧淳風詳加篩查伺候樊城的娥婢仆役,然後低頭,輕問:

“跟姨母回去嗎?”

陸紅纓惶然搖頭,仿佛她點了頭,便是同意為母親開棺驗屍一樣。

宣明珠不強求她,仍將白琳留在她身邊照應,自己帶著煌煌一行人,踏出陸府大門。

一走出去,宣明珠立即從袖中抽出一張紙條,因著腔中的怒氣未平,連指尖還微微發抖。

這紙箋,是今早出門前寶鴉交給她的。

上面有一行風骨遒逸的小字:晉律,十三卷,條八。

大晉律第十三卷 第八條,明確記載了:殮體封棺者,非生身父母與配偶子女,無權啟棺,違,罪同發冢。

宣明珠直到此時才想明白,那日梅鶴庭為何會說,要看想不想查,以及能不能查。

想不想查,不在於她,在於紅纓。

能不能查,要看證據,卻無實證。

他竟早已料準了這些後事。

他的意思,是勸阻自己不要輕易開棺驗屍嗎?

可原本是樊城一命,現在又多牽扯出一條可能存在的生命,除了驗屍,還有什麽其他方法能得知宣明月是否有孕呢?

若宣明月有靈,會否願意她毀壞她的遺軀?

宣明珠擰緊眉頭,思索著問澄兒,“紅纓回府後見過什麽人,可有人對她說過什麽話?”

澄兒馬上想了起來,道:“昨日晚間,那林氏來到陸娘子院裏,我和白姑姑攔著,她卻道只是想與孫女說幾句話,讓咱們討陸娘子的主意。陸小娘子聽到傳報,默認了,人也就進去了。”

宣明珠咬著銀牙,“聽到她們說什麽沒有?”

澄兒這會兒知道自己辦錯了事,慚愧搖頭。默了片刻,她忽想起:“對了,記得林氏拄杖出門的時候,回頭說了句:後個兒初九,給你母親在靈前供一盞海燈吧。”

現在回想起來,說這話時,林老嫗雖在暗夜下,那嘴角卻像彎著的。

*

八月初九,是晴日。

秋闈開科的頭一日,金烏熾盛,汝州貢院的朱漆鏤雕蝙蝠紋長案上,燃起一柱粗香,赴考生員經過檢身後陸續入了場。

第一科,考四經策論,考生們在悶熱的考舍揮灑筆墨,梅長生作為本州縣主考官,領二名副考正在場監科。

兩個時辰後,起卷時間到,衣襟漉漉的考生們一個個出場,有的輕松有的沮喪,各人神色不一。

他們知道今年的主考便是昔年晉明皇帝欽點探花,江左高才梅長生。此人比在場大多數的考生還要年輕,然而人的名樹的影,讀書輩向來不論先學後進,而以有才學者為師,所以考生們大多以投在梅長生門下為榮。

經過朱案時,都免不了慕望那位年輕的考官大人。

朱案錦衣,玉面墨發,兩相印襯,令人心折。

其中有個左手纏著厚紗布的年輕秀才,臉色憔悴地經過卷案,下意識覷向那位主考。

這一眼恰好瞧見,那人正漫不經心拿著一塊墨海,要往那試卷上落,頓時驚出一身冷汗,脫口道:“大人……”

梅長生的動作一頓,修長的手臂懸停在卷紙之上。

他撩起薄長的眼皮,瞧見是他,那張玉雕似沒有情緒的臉上,慢慢露出一個笑容。

拖著懶散的聲腔道:“此屆采用糊名制,你怕什麽的?”

說著,男人隨手將硯台撂下去,硯底卻是幹凈的,一絲墨漬也沒染到卷上。

秀才見狀,長出一口大氣——判卷是要查卷面整潔的,管你駢文策論做得再好,若卷子上汙了墨點,就只剩廢紙簍等著你了。

寒窗苦讀不易,處處都要小心,就比如他,三個月前進城趕考,在一家酒鋪外醉後吐真言,和同鄉編派了長公主,被一行路過的貴人撞見,把他二人丟入了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