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跟班(第3/12頁)

田景野接起就道:“也正準備找你。我在陳昕兒老板辦公室裏看他們全體員工的工資單,等了解得透徹一些,再確定陳昕兒的月薪。其實我還有個難以啟齒的理由,昨晚你兒子在,沒臉說出來。如果給陳昕兒的工資過高的話,手頭錢一多,她會扔下工作,立刻去上海找兒子,都不會顧忌找不到兒子沒錢買回程車票,流落上海街頭的可能。你沒見過前兩天她恨不得撕了我這個所謂恩人的樣子,完全沒理智可言。可我心裏又很說不過去,不讓她找兒子,我會不會太沒人性?”

“唉,我昨晚也想到了。上回她不是為了找兒子而到我家樓頂鬧跳樓嗎?那麽大的風,我腿都嚇軟了,可她為了兒子什麽都不怕。你說的這些,她做得出來。”

田景野道:“所以我只好安慰自己,我是在憑良心做事,在陳昕兒走出病態前,替她做出我認為最合適的選擇。媽的,我比她爸媽還操心。”

寧宥道:“還得提前做好思想準備,以後必然落下個不是,被陳昕兒怨恨不說,還得挨不知情者的罵,且朋友必然做不成了。反正憑良心做事吧。”

寧宥放下電話,才想起是她打的這個電話找田景野,可她想說的事忘了說。她看看已經寫了田景野名字的快遞單,撕了。田景野也夠忙的,不給他添亂了。她重新寫了一張快遞單,收件人是媽媽。

郝聿懷照著媽媽說的法子將鞋子重新整理好後,得意地左看右看,見媽媽終於忙完,就拉媽媽來瞧:“你看,行吧?我把鞋子都重新整理了,省出一本牛津字典的體積。”

“真不錯啊。我瞧瞧,啊,原來你把沙灘鞋和帆布鞋也重新整理了。”

寧宥自然表揚得誇張了點兒。郝聿懷很開心,扭來扭去地跳著道:“其實爸爸只要知錯就改,舉一反三,以後就能做對事情了,你們就不會吵架了,你也不會常批評他了,是吧?所以還是爸爸的錯,他自己不求上進,還怪媽媽責備他。而且他錯了,還找外遇,是錯上加錯。”

“有時候夫妻兩個人誰對誰錯,很難判定,只是他和我捆在一起生活,一定不合適。當時讀大學時和剛畢業沒生活壓力時還看不出來,後來我越來越發現,我的追求是這個方向,你爸的追求是那個方向。”寧宥左右手各比畫了一條不同方向的直線,“我舉個例子:我們剛結婚時住集體宿舍,比你房間還小。後來有了你,我提出租大點兒的房子,你爸總說無所謂,將就著過,但最終還是聽了我的話,出去租了房子住……”

“然後你為了分房拼命幹活兒,爸爸又說無所謂,租房子也過得挺好,是嗎?”

“是啊。可是租房子就沒戶口啊,我們都是集體戶口,你也跟著我們是集體戶口,那以後你上學怎麽辦呢?總不能去公司集體戶口對應的郊區學校吧。為了讓你上好學校,我怎麽能不拼命奮鬥呢?所以我就對你爸很不滿。你爸也覺得不滿,因為他覺得那些都無所謂。他會說沒空調無所謂,心靜自然涼;他也會說‘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反而他被我拖著跑,很累,累得靜不下心來看書。工作上也一樣,我在技術上追求高精尖,他在機關裏混日子。反映到收拾行李的那件小事上,我覺得他收拾得太馬虎,他覺得我太細致。你看,這都能吵起來。我越來越覺得拖著他跑很累,他也越來越覺得被我拖得快要累死。我們的矛盾越來越深。”

郝聿懷靜靜聽著,聽完道:“我明白了。但爸爸不求上進還是錯誤。你還記得我四年級的同桌嗎?老師讓我帶她學習,可是她總是不要上進,跟她多說幾句,她就趴在桌上裝死,氣死我了,只好不帶她玩了。反正爸爸錯了,他懶。”

寧宥只得耐心解釋道:“成年人有選擇不求上進的自由。你爸如果覺得散漫的生活適合他,那麽他可以這麽過。”

“可是爸爸經常喜歡泡一杯茶到陽台上,曬太陽,聽音樂,都不管你打掃衛生有多累。”

“因為他覺得可以不用這麽講究物質生活,所以他不配合,甚至反感。”

“媽媽,你是不是專門講爸爸好話,省得我恨他?”

“對成年人而言,不求上進真不是錯,但不適合跟上進的人綁在一起。所以爸爸媽媽在一起是錯誤。如果你爸的妻子跟他差不多,可能兩人房子漏雨不能住了,也能賦詩一首,相視一笑,日子還是快快樂樂地過。就像一輛車子,發動機是跑車的,外面的車殼是博物館裏雕刻得很精美的木殼子,跑得快時,就會整車散架。不是爸爸和媽媽不好,而是爸爸和媽媽不適合在一起。”

可郝聿懷完全不能接受這些,幾次三番地試圖打斷,都被寧宥按住。直到寧宥說完,他才激烈地道:“媽媽是不是還想替爸爸找小三和受賄的行為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