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跟班(第4/12頁)

寧宥只得無奈地承認兒子還小,不能懂得“只是不適合,但不一定是錯的”這個道理。她試圖解釋爸爸媽媽為何婚姻失敗。她只得道:“好吧,這兩件事絕對是錯的。”

門被敲響了,郝聿懷跳起身去看,見是快遞,就自說自話地簽收了:“但是,寄給你的快遞怎麽不寄到你公司呢?寄的人怎麽知道今天家裏有人?一定是田叔叔。”郝聿懷顯然還在反感媽媽替爸爸辯解,說話還是很擰巴,把快遞放到媽媽面前,就走開,似乎一點不感興趣的樣子。但平日裏最愛拆包、最先拆包的總是郝聿懷。

寧宥奇道:“為什麽是田叔叔?”她一邊說,一邊拆。

郝聿懷做個鬼臉:“別以為我看不出來。”

“你看出了什麽?”寧宥從快遞裏挖出一包剝好的瓜子,都不用看信,就知道快件來自誰了,她將瓜子扔給郝聿懷,道,“你爺爺奶奶寄給你吃的。難怪寄到家裏。信也是給你的吧,你自己看。但你看出田叔叔什麽了?”

“現在哪兒都能看見田叔叔,這不明擺的嗎?昨天我們只是去醫院轉一圈,都能撞見田叔叔,你以為我真看不出來嗎?”

“你誤會了。小孩子思想這麽不純潔?”寧宥哭笑不得,探頭探腦地看爺爺奶奶寫給郝聿懷的信,一看是張表格,表格裏填的都是時間。寧宥腦子一轉,便想到這是法院門口囚車進出的時間。原來二老這幾天去做了這事。

郝聿懷也猜到了,都不高興再往下看,將信塞給媽媽,激動地道:“為什麽都為他辯解?為什麽都提醒我去看他?為什麽沒人告訴我他有多壞?他憑什麽?媽媽,我原本又心軟,又想原諒他,可他又做了壞事,我不會再原諒他了。他憑什麽?”

“拜托,我沒為你爸辯解……”

“不要‘你爸’‘你爸’的,你稱呼他,就直接叫名字好了,跟我無關。”

“好吧,我沒為郝青林辯解,我只是在跟你解釋我跟郝青林離婚的原因。”

“因為他壞,沒別的原因。”

“為什麽忽然非常厭惡他?”

郝聿懷先是不語,沉默了會兒,忍不住道:“連跆拳道教練都知道了。教練一次又一次地當著大家的面,特別提醒我,要我以後千萬不能用學的跆拳道做壞事。這是恥辱,我受夠了。”

寧宥聽了好生郁悶。她自己為了那麽個爸爸,從小逃避小夥伴,難道兒子也得重蹈覆轍?

簡宏成看著兩個外甥拿了滿滿兩盤吃的回飯桌,正要說話,桌上的手機提示有短信。他剛拿起手機,張至清就坐下道:“大清早的真忙碌,又是電話,又是短信。”

簡宏成笑眯眯地摸出另一只手機放到桌上,道:“要是我把這個電話打開,你們連見縫插針,跟我說句話的時間可能都沒有。剛才我向你們媽報告了一下你們的行蹤。不知道這條短信是誰發來的。”他說著點開手機,一看顯示就笑了,笑得異常開心,因為上面顯示的是寧宥的一條短信,才三個字:是人嗎?這三個字正是他昨天與寧宥失聯後氣急敗壞說的。他完全不顧兩個外甥正看著他,笨拙地打出一條回復:我已經訂好了飛上海的機票。

然後,簡宏成才來對付充滿敵意地坐他正對面的兄妹倆。他在一張白紙上寫下“我爸”“我媽”“簡敏敏”“張立新”“簡宏成”“簡宏圖”“崔家”,這幾個字雜亂無章地散落在紙面上,隱隱約約,“簡敏敏”似乎是這些字的中心。“整件事要從二十幾年前說起。那時候你們媽才虛歲十八,正上高中。”簡宏成將筆尖指向“簡敏敏”,擡眼看向絲毫不掩飾疑惑與警惕的張至儀,“大概是你現在的年齡吧?那就更容易理解當年發生的那些事。那一年,崔家的男主人因為工作失意,刺殺了當時身為工廠承包人的我爸,我爸重傷。我爸考慮到他進手術室後可能會出不來,就讓簡敏敏停止上學,與大她十一歲、在農村家裏還有未婚妻的徒弟張立新結婚。把工廠委托給張立新後,我爸才肯進手術室。你們可以動用一切無底線的想象,設想當時是張至儀正當年齡,學習成績優秀。性格更剛烈的你們媽為什麽會放棄學業?然而,這正是所有矛盾的根源,今天你們見到的沖突只是多年矛盾積累後的集中爆發。你們……聽得懂有點兒復雜的中文嗎?”

張至清看看妹妹,等妹妹慢慢地點頭,確認大致聽懂後,也點頭表示欣慰,旋即扭頭嚴肅地對簡宏成道:“這件事我知道。當時你們用嫁女兒捆綁住我爸,利用我爸穩住工廠,但最後試圖過河拆橋,被我爸抵制。現在終於讓你們得逞了。我爸顯然是孤身一個人地與你們一個家族在爭鬥。”

簡宏成道:“這是其中一個角度。但我看問題一向最終必須通過我自己的思考這一關。在我今年上半年聽到你媽講述這段歷史的時候,不敢當場下結論。我的動作是開始調查,調查每一個當事人看這個問題的角度,然後再憑我的判斷,來解讀這些角度,哪些可靠?哪些不可靠?比如說這段婚姻中,你媽媽當年相當於張至儀,一個白富美,生活優裕,眼界甚高。張至儀,如果是你,當對方是個大你十一歲的農民工,文化教育不高,又有眾所周知的未婚妻,而且兩人之前從無交集,你會因為什麽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