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狗局(上)

‘何謂龍脈,農祥晨正,日月底於天廟,土乃脈發。’

‘何謂龍形,山川脈理之表象。’

‘龍脈有九形,頭似駝,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項似蛇,腹似蜃,鱗似鯉,爪似鷹,掌似虎。’

‘九形合一是真龍,真龍能禦天,龍脈起伏行止於地,九形化九脈,撐天龍、犄天龍、血龍、隱世龍、地龍、蛟龍、魚化龍、行龍、九紋龍,後五種應天地五行。’

龍脈是鐘吾古地各大諸侯起家的根本,作為一個少有志向的麻匪頭子,戚籠對此研究頗深。

龍須糾纏,其相為蛇,山道之中,山石具凝成種種蛇狀,有張牙舞爪、有肥瘦互纏、有首尾相吞,怪石崢嶸,俱為惡形。

‘嘶嘶’‘嘶嘶’‘嘶嘶’

腥風一卷,一條血目大蟒忽從上空垂下,水桶粗的蛇身繞石而傳,所過之處,泥石碾裂,好大一團腥氣直竄鼻子。

一條又一條灰蟒從泥中翻出,像是糞坑裏,密密麻麻鉆來鉆去的蛆蟲,白生生、泥乎乎;兩條泥鰍狀的怪蟒突然翻出泥土,盤住了他的兩條腿,蛇嘴大張,上顎的一條血管子漲的老大,猛的一合,上嘴兩顆尖牙就掀開外皮,釘入肉中,小腿立馬黑烏烏一片。

戚籠面頰肉一抽,咬牙冷笑。

‘嗖嗖嗖’一陣弩射聲,戚籠身上至少掛了三十條長蟲子,從頭咬到腳,最讓人不可直視的兩條,一條掛在臉頰上,撕扯血肉往裏鉆,另一條叼著一顆眼珠子,像是活吞了一顆扁蛋,咬下去外紅裏灰內充血。

那血目大蟒聞到血腥氣,再也忍不住,黃沙卷蛇身,身子高拱如柱,從上撲下,惡臭腥氣直從腦殼上噴下來。

戚籠見狀,毫不猶豫拔刀抖腕,鋼刀化作一道黑光,精準的釘在蛇尾上,血目大蟒身子一僵,右手大環刀順勢斬出,刀勢似山塌石陷,塌刀過後,諸般幻象皆消。

戚籠深吸了口硫磺火燥味的空氣,上前兩步把鋼刀拔出,肉色紋理的石塊刺穿處,一絲血紅色的泥水流出。

“溫度越來越高了。”

練武之人毛孔要縮,筋骨要張,饒是如此,戚籠在山道中穿行,也落個一身臭汗,可想山中溫度之高。

‘血落成漿,泥塑成肉,地氣演龍道,竟能在如此大的範圍內幹擾現實,這條地龍脈未免也太強了。’

作為一個正經的麻匪,戚籠挖過古鐘吾國貴族的墓穴,也搶過豪商斥巨資打造的風水寶宅,人強馬壯的時候,也幹過斷後勤、截糧草的大買賣,跟兵閥頭子都硬碰硬的廝殺過。

但像今天這種兇惡情形,卻真是頭一次見!

如今的山上巖漿灼燒、地震天災、毒霧飄蕩,十個人鉆進去得死九個,哪怕是見慣了兇險的戚籠,也不敢說一定能活著出去。

這般關頭,戚籠卻奇怪的想到了一道菜,泥鰍鉆豆腐。

將泥鰍和豆腐放入煲中,加以佐料,用大火熬煮,地氣以蒸煮,逼其在豆腐中亂鉆,香氣自在其中醞釀。

若黑山做豆腐,龍脈是其中一條大泥鰍,戚籠頂多算是一只小蝌蚪。

而就是這顆小蝌蚪,準備搶這碗頭湯。

沾了‘湯頭’的戚籠對於龍脈之氣有一種微乎其微、卻又極其準確的感應。

……

山頂,東南一角,形狀像是掀開了的龍腦殼。

地氣凝成的幻象幾乎與現實密不可分。

戚籠終於來到了冥冥有感的目的地,目光所見,虛幻成真的九座龍宮,白玉為階,龍鱗為磚瓦,山勢起伏為脊,也看到了在九座龍宮之間,頭頂華蓋彩光,丈量步伐的披甲少年,對方明眸皓齒、俊的像是龍宮太子,眼神赤金,嘴角微勾,似高傲,似嘲諷,他腳步所過之處,一道道龍影煉化。

每一座龍宮中央都有一座火盆,盆中似火焰熊熊、又似波濤萬頃,千奇百怪,各自鎮著一截龍軀,煮的龍血冒泡。

某種本能驅使下,戚籠口水都要留下來了。

少年人對於突然出現的戚籠有些驚訝,眉毛一揚,打量對方。

“按道理,你沒資格來這裏。”

戚籠嘴巴一咧,悍然拔刀,兩口刀鋒交錯,一串火星摩擦散花,明亮光中,小刀順著對方眼縫斬去。

少年直退一步,頭頂微涼,擡頭,一道巨大黑影迎面落下——單刀大盤頭!

趙神通屈膝,提肘,拳頭和刀口撞出了更加兇狠的動靜,戚籠虎口崩血,倒退三步,兩刀插地,劃出三尺地痕。

趙神通一步不退。

“我的刀沒有理嗎?”

戚籠露出一嘴白牙。

趙神通收回拳頭,拳甲上一道筷子粗的刀痕,甲面微裂,臉上由愕然多了一絲怪戾。

“有點意思!”

腳步重踏,石板碎裂,一步竟踏出一丈半遠,內旋轟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