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狗局(中)

事實證明,龍,不是那麽好奪的。

戚籠開了膽魄,填了兇意,刀子都開了光,結果十八拳下去,筋骨酥軟,人似幹蠟,燭光待消。

“命如五鼓銜山月,氣似三更油盡燈。年輕人,你是不是好後悔,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天上三奇甲戊庚,地下三奇乙丙丁,人中三奇壬癸辛。那人天生三奇貴人命,有天魁、地罡、國印庇護,倘若命那般好改,世上也無逆天改命這一說了。”

“年輕人,我見你有緣,你若是求我,我倒是能給你指一條明路。”

“年輕人,年輕人?沒道理啊,該剩一口氣才對。”

虞道人聲音忐忑,若是這位爺被打的閉氣了,等‘貪狼出陣、白虎改道,兇狼惡虎吞神龍’,他就真的要和龍脈一起被煉化,成了神不存、魂不消,蒼茫天地一遊靈。

“你,是誰?”

虞道人精神一振,“實不相瞞,道人乃黑山城首席高功,方圓千裏名聲最大、實力最強的堪輿大師,見壬辰庚戌召煞、戊戌魁罡見神,故來相救。”

“說人話。”

“我也是個倒黴蛋,被困在這奪龍煞中,神魂被召,形如倀鬼,龍若被奪,你我皆涼。”

戚籠睜眼,目如大星,一點沮喪失志都無,“現在我這個半殘和你這半廢可以談談合作了。”

……

距離黑山城至少八百裏的一處野外空地上,一隊隊紅袍騎兵立營紮寨,這些騎兵身高八尺、筋骨強健好似一團頑鐵,血氣如油,看似兇暴,但起落無聲,連呼吸都僅剩一線,各個看上去都像是冬眠了的老熊羆子,迷迷糊糊,晃晃悠悠;但就是這區區三百騎兵,從邊地來到山南道的途中,至少擊潰了七夥數量上千的亂兵,自身損失不過十七員。

薛保侯坐在羊皮大毯上,烏木大桌上擺著一張齊人高的大弓,弓弦有拇指粗,上有琥珀色流光轉動,弦中藏煞,但跟這位大氅將軍的眼中兇光相比,那就是天差地別了。

倘若虞道人在此,怕是也得贊上一聲,胸有千山萬壑,眼藏屍山血海,好一個人屠種子。

“侯爺,盛城名族送禮如上,開過光的青玉紅珠菩薩一座、蒼穹護國真人填序的《天尊四十九章經》一套、鐘吾古國皇族神猴面甲一張,還有,那位盛城的名族後裔,想見侯爺一眼。”

三套價值千金的寶物奉了上來,一尊手掌大小、青紋為皮、紅珠點眉的玉菩薩、一套金箔鑲嵌的道經、一張黑猴面具、極薄,似剛剝下來的,猴腮毛還在微微晃動。

桌上大鍋上是沸騰的骨湯,數十根粗大的骨頭,熬出的湯汁卻清澈如水,散發著一股淡淡的火香。

“名族?舊時代的一群破落鄉紳,”薛保侯不屑一笑。

很快,一位臉有雷紋的中年人戰戰兢兢的領了進來,二話不說,五體投地,“小人拓跋氏拜見大宣軍鎮薛大將軍,祝將軍武運昌隆、天下無雙。”

薛保侯冷眼掃視對方,淡淡道:“據傳千年古國鐘吾之民以非人狀為美,你臉上的紋路又是何種神獸血脈?”

“不、不瞞大人,小人祖輩,供奉的是神獸雷烏。”

“原來是上古雷神,可惜到如今,天上掌雷電之權柄者是雷司諸神,惡鳥怕是連給人代步的資格都沒有,”薛保侯漫不經心道:“本將來山南道,只為征糧秣兵甲,盛城的那份如何了?”

那拓跋氏極其恐慌,連連磕頭,“求將軍寬恕!求將軍寬恕!將軍所需軍需物資數量實在過於龐大,小人便是傾全城之力,也湊不出三四分。”

“湊不出啊,那可如何是好呢?”薛保侯苦惱的撓頭:“七大都督府在山海關外對抗中山國、陳國兩國大軍,保全古鐘吾國遺民不受屠戮,所需物資全賴這百萬裏土地、數千座直屬公城;邊鎮保你們平安,你們卻不納稅,如何是好,可如何是好啊!”

“不如,屠城吧。”

拓跋氏面色一白,他知道這位絕非是在虛言恐嚇,每一位自邊鎮出身的大將,手上都有幾個名額——屠城名額!

“不不,大人,小人並非不願衛國,小人手上有一個消息,”拓跋氏咬牙,“當年呂閥挖出的鐘吾古國寶藏,就藏在山南道的某處。”

“過來說話!”薛保侯明顯來了興趣。

“是,大人請看——”

拓跋氏卑躬屈膝的爬了過來,捏住了小臂大的玉菩薩。

“皇族寶藏的秘密就在……”

‘哢嚓’,玉雕像碎裂,同一時間,拓跋氏扣上了神猴面具,面具的兩黑洞中,是滿是血絲且猙獰的眼神。

“死吧,叛國者!!!”

玉雕像中數道電芒閃過,吸入拓跋氏體內並爆開,血肉炸成血霧,一條手臂粗大的血肉雷霆大蟒直撲薛保侯,大帳之中風雲雷芒滾蕩,空氣中滿是爆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