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好(第2/2頁)

約翰猛然扭過頭:

“阿貝爾?你們鎮上有幾個醫生?”

“只有一個,怎麽了?”

酒館老板不高興地反問。

約翰重重地坐回木質櫃台前的凳子上,把臉埋入掌心。

直到這時,他才聽到酒館外面嘩啦啦的雨聲。

約翰沉默地站起來,走進了儲藏室。

“奇怪的英國人。”酒館老板咕噥了一聲,低頭清洗酒杯。

***

約翰仰面躺在床上。

現在,他是一個遭遇了海難的異國人。

身無分文,沒有證件,隨身行李全部丟了,包括木倉。

約翰當然記得在海上看見的新月與濃霧裏的幽靈船,但是他不會說出來。至少不會這麽簡單的,對一個陌生人說出他看見了什麽。

原因很簡單,如果被醫生認定有精神方面的問題,堅持自己看到了不存在的東西,就會被強制送進療養院。

這種療養院在歐洲很常見,又稱瘋人院。

被送進去的人,特別是窮人,極有可能成為“醫學研究”犧牲品。

長久以來,歐洲醫學界一直在研究精神方面的疾病,想要獲得重大突破,他們相信病人的腦袋裏產生了一些糟糕的東西,只要切除大腦裏某些部位就能讓發狂的病人變得安靜下來。

盡管報紙上對這些手術大加贊揚,但約翰見過這種病人。

他們流著口水,眼神呆滯,甚至失去了分辨能力,只能躺在床上。

他們確實“安靜”了,但也失去了作為人的資格。

所以,約翰隱瞞他在海上看見的東西,只是一種謹慎的習慣,畢竟誰都不會相信在暴風雨看月亮,幽靈船裏冒出的怪蛇這種荒誕言論。

可是現在,更奇怪的事發生了。

那個神秘到詭異的詹森醫生,消失在冷風與暗影之中。

“……不是幻覺。”

約翰自言自語。

幻覺沒有那麽逼真。

***

第二天中午,雨停了。

酒館老板敲著儲藏室的門,把約翰叫醒。

“亞爾松警官在等你。”

說完還順手從儲藏室裏拿了兩顆卷心菜出去。

仿佛他只是拿菜,順帶過來喊約翰起床。

約翰揉著額頭,一晚上過去,他看東西有重影的毛病好了許多。

如果不是這間充斥著蔬菜蘿蔔味兒的儲藏間,以及這張簡單粗陋的床鋪,甚至會讓人感覺海難與暴風雨只是一場噩夢。

約翰踩著嘎吱作響的地板,走到儲藏間外面,酒館裏的一切物品位置像是速寫一般迅速出現在他腦海裏。

這張屬於白天的酒館速寫畫更清晰。

之前那張夜晚的速寫圖沒有被取代,因為上面有一個人——黑發藍眼,戴著單片眼鏡,身體四周全是暗影旋渦,像惡魔又像是鬼魅的詹森醫生。

約翰閉上眼,把這段記憶速寫揮到旁邊,然後擺出了一副謙卑又隱隱驚慌的模樣,望向坐在酒館木質櫃台旁邊的男人。

男人腰間掛著皮套,他揣著兩把木倉,臉上長著兩撇滑稽的灰色胡子,身體微胖,警察的制服緊緊地繃在他的肚皮上。

“你好,警官,我是……”

亞爾松警官很不耐煩地打斷了約翰:“聽著,我知道你們這些水手上岸之後都有點壞毛病。酗酒、賭博、盜竊,或者找女人,我希望你老老實實的,直到離開這座城鎮!”

“警官,我不是水手。我只是搭乘了西風號,來冰島拜訪一位親戚,途中遇到了暴風雨。”

亞爾松警官盯著約翰,像是在審視他是否說謊。

約翰裝作沒有發現,繼續說:“我希望能盡快聯系上我的家人,我丟失了行李,還要聯系銀行重新開一張匯票,才能繼續我的旅行。”

警官用硬邦邦的語氣說:“通往外面的橋梁與道路被洪水沖垮了。如果你要發電報只能去郵局,但是那邊的街區都泡在一人高的積水裏,沒有人上班,你必須再等兩天。”

“這裏沒有電話嗎?”約翰急忙問。

“沒有,我們只是一個小鎮。”這時酒館老板把一碗煮豆子放在櫃台上,看著約翰說,“暴雨給我們造成了很大的麻煩,亞爾松警官兩天沒合眼了。”

亞爾松警官接過餐勺舀豆子,很不耐煩地說:“外鄉人,我希望你不要給我增加更多的麻煩……”

他的話還沒說完,酒館的木門“咣”地一聲倒下了。

約翰瞳孔收縮。

這相似的景象,讓他想到了昨晚發生的事。

但是從門外跑進來的是一個陌生的漁民。

漁民滿臉驚慌,五官微微扭曲,他的聲音高亢而尖銳,隔著兩條街都能聽見他的叫嚷——

“不好了,那塊礁石!怪礁從海底升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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