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留疤影響求偶(上)

復工是一月三號。地鐵車廂人滿為患,抓著吊杆單手發郵件,附件要用日期命名,這時候我才切實意識到常用的四位數又加了一,是新的一年了。

到辦公室,謝弈精神有點萎靡,原本在打哈欠,但一擡頭看見我,愣住幾秒。

“你感冒了?”他問。

我脫下外套,口罩遮了半張臉。我按了按鼻翼兩側,沒摘:“……有點。”

謝弈拉開抽屜,扁平的四方體被雜物塞得滿滿當當,滾輪不堪重負發出難聽的聲響,“我這有藥,你要不要?”

我搖頭:“吃過了。謝謝。”

“跟我客氣什麽。”謝弈切我一聲:“口罩摘了吧,暖氣開到27度,你捂著不熱啊?我不怕你傳染。”

絮絮叨叨的,是好意。

我動作一頓,卻岔開話題:“你的燭光晚餐怎麽樣?”

提到這個,他臉色登時一黑:“別提了。還燭光呢,差點沒燒成鬼火。”

謝弈和他老婆結婚至今差不多四年。女方是小有名氣的心理咨詢師,溫柔和善,事業有成,兩人感情一直不錯。但最近幾個月夫妻兩人小吵不斷,謝弈連日掛相,常常一副萎靡倦燥模樣,連我都對此有所耳聞。

矛盾集中在國內家庭避不開的問題上——孩子,或者說生育。

考慮夫妻雙方工作都非常繁忙,女方不欲在不能給子女足夠愛和家庭教育的狀態下孕育後代,謝弈早些年也是這麽想的,現在心態卻變了。

“你評評理。”謝弈罵了一聲:“先不說我倆父母這邊都催得緊,我跟你嫂子過完年也是三十三四的人了。嚴格來說已經人到中年,我現在特想要個孩子我又有錯嗎?她該委屈,我就不該委屈了?”

家務事,我本來不方便發表意見。但沉默了一會兒,我還是開口:“懷胎十月要付出的代價很大。你得體諒。”

謝弈:“嘿。你小子哪邊兒的?”

“哪邊都不是。”我想到我媽,又想到我自己,所以告訴他:“愛和陪伴很重要,嫂子學心理的,原生家庭的影響她應該更清楚。”

“……”謝弈無語:“算了,我跟你一個單身狗說這個幹嘛。等到我這個年齡,結了婚,上有老下缺小,你自會明白了。”

“……”

話不投機,我幹脆閉嘴。

氣氛有些尷尬。

“對了。”謝弈話鋒一轉,把話題岔開,笑得意味深長,“跨年那晚吵完架,我不想早回家,就在萬貿底下抽了幾根煙。你猜我看見什麽了?”

聽到“萬貿”,我喉嚨一緊,神經過敏般的往上拉了拉口罩:“……什麽。”

他勾手,等我拿著訂書機靠近,才古裏古怪開口。

“我看到人親嘴兒,倆男的。”他賤兮兮笑:“場面很他媽激烈。”

“啪”一聲響,手裏的訂書機被我猛地按下去。

低頭,才發現釘子卡在了材料邊角的字上。

作廢了,要重打。

我這麽想著,暖氣都烘不暖手指,關節僵得很難再動作。

又拉了拉口罩,我幹咳兩聲:“哦。”

謝弈挑眉:“不覺得刺激嗎?”

我心慌了一秒,又很快靜下來,面無表情地反問:“很刺激嗎?”

謝弈嘖嘖道:“還真是三年一個代溝。男同激吻在你們九零後眼裏已經是小場面了嗎?”

這話被一個女同事聽見,連人帶凳子飛快滾過來:“什麽男同?什麽激吻?給我聽聽。”

她電腦桌面都是一大熱組合裏的倆男偶像接吻圖*——p的——全所盡人皆知。

謝弈這時候反倒閉嘴賣起關子。

材料在我手上被捏得咯吱作響。心虛的時候沉默最磨人。

過夠戲癮,他終於開口。

“就兩個男人。個頭不高,有一個耳釘沿著耳骨打了一串兒,我路過的時候掃了一眼,長得不帥。挺叛逆。”

咯吱聲停下,我一口氣終於松下來。

紙被蹂躪得皺皺巴巴,我站起來,一把全扔進垃圾桶。力道有點重,桶下盤不穩,咣當咣當晃了兩下。

“嚯,我們林助。怎麽這麽大火氣?你不會是恐……”謝弈嬉皮笑臉話到一半,突然收住,站起來,看向我身後。

“胡,胡律,您來了?”

我轉頭,果然看見老胡拎著公文包進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明明是常穿的西裝,今天在他身上卻變得寬大,襯衫前襟下有些空曠。

裴雁來空降之後,他在律所出現的頻率肉眼可見地變低。最近一次在工作群裏發言,也只是跨年夜當晚發了幾個大號微信紅包。

挺多人在傳,說,裴律師來勢洶洶,胡律師大權漸放。言語間暗示想站隊要盡快。

我討厭這種論調。

先不說老胡是多硬的茬,就說裴雁來。

穿層人皮是為了滿足過盛的表演欲,聚攏有利資源是附加價值。他重權不愛權,真想玩兒垮誰絕不會用瘟貓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