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蝴蝶效應

多事之秋和兵荒馬亂的高三撞了車。暑假一共就放了一個月,裴雁來還不在國內。

八月的最後一晚,我去了裴雁來常去的那家日式酒吧,點了杯尼格羅尼,但擺到眼前的是杯草莓味百利甜。入口的奶味讓我一詫,擡頭才看到老歪那張把絡腮胡收拾得相當講究的臉。

“這杯算我請你。”他依舊帶著那架很像特務的墨鏡,探過頭來,語氣輕柔地像是在對我進行臨終關懷:“怎麽,心情不好?”

我尾隨裴雁來這毛病應該是改不掉了,幾乎接近跟蹤癖。

目標人物視而不見的縱容態度,誘使我更加無法無天。

我像一條纏人的水蛭,跟著裴雁來的血味走,借由這種病態又獸性的方式,想在他龐雜的血管中找到自己的棲息地。

這家店也是我跟在他後面來的,三個月來過七次,次次都能碰到這位調酒師。我頭一回自己一個人過來,結果又遇到他。

“你換我的酒。”我喝了一口,草莓裏混著奶味。

老歪:“你的酒量我知道,今天一個人來,小心被撿屍。”

我眉角一抽:“我一直都是一個人。”

裴雁來如果來喝酒,那他多半心情奇差。趕上他想一個人呆著的時候,我不會沒臉色的打擾,所以從沒和他坐在一塊,也沒說過話。這家夥怎麽看出來的?

老歪意味深長地笑笑:“那帥哥一般人啃不下。說真的,你是我的菜,我可以1可以0,試試?”

“我恐毛,算了。”這人說話一貫這個腔調,十分裏有九分假。我壓根不進腦子。

他熟練地從兜裏抽出錢夾,翻出一張照片:“我不留胡子很帥的,你不喜歡我可以剃。”

我好奇地接過去,看到糊得像是上個世紀四十年代的人臉,又面無表情地放了回去:“承蒙厚愛。”

兩口酒下肚,我沒憋住,還是問:“你怎麽知道我認識他?”

“巧了,”他把毛巾卷了卷,神色高深莫測,“六月底那回,一樓男廁我也在。”

我一愣,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

六月二十三,酒吧有個新來的騷零酒保,頭一回見裴雁來,眼都直了。

送酒的時候目送秋波眼帶春色,打著服務的名號上趕著聊騷。他臉皮也夠厚,明明吃了閉門羹,臨走前還想蹭一把裴雁來的手。

蹭空了。

中途裴雁來去了趟廁所,沒多久,這孫子磨磨蹭蹭地也往廁所鉆。

這我哪還能忍,放下杯子就跟去了。

我本來打著護食的心態去的,酒勁上頭,是真有想動手的沖動。但到了廁所,才反應過來裴雁來哪兒是需要我英雄救美的角色。

沒人能讓他吃虧。

裴雁來一手就制住了人。

小酒保體型比我還小一個號。兩只手被反扣著,頭被裴雁來另一只手按在洗手池裏,水龍頭開著,下水口卻堵上。裴雁來居高臨下,手很穩,看起來沒怎麽用力。酒保整張臉浸在水裏,掙紮不得,嗚嗚咽咽地直在裏面吐泡。

我看向裴雁來。

他很清醒,我看得出。就是眼睛裏半點情緒都不帶,不太像個人。

說不嚇人是假的,但我偏對他隨時隨處都能發情,血直往心臟和下半身沖。

但我也怕這祖宗手重,真把人憋出毛病,攔了一句:“你放著,我收拾他。”

他把視線落在我身上,我又畫蛇添足補了一句:“你都沒打過我。”

“……”

“……”

酒保唧唧歪歪的聲音沒停,裴雁來起先沒說話,過了幾秒,突然輕笑了一聲。

水龍頭關上了。

他拽著頭發,把酒保的臉從水裏拉上來。

這人濕漉漉的,在鏡子裏的更顯得面目可憎,眼線暈開,像被人打了似的,呼吸到空氣,劇烈地咳起來。

裴雁來把他花了妝的臉按在冰涼的鏡子上,咚的一聲,鏡子顫得厲害。很怕會碎。

這人立刻哭了,邊哭邊喊“再也不敢了”。

“可能得麻煩你,”裴雁來從後面扼住他的脖子,語氣不輕不重:“別再讓我見到,可以嗎。”

還挺禮貌。

酒保臉憋得通紅,蹭著鏡子飛快點頭,水和光滑的鏡面摩擦得吱吱直響。裴雁來松開手,他就逃也似的,來不及緩緩就往外躥。

下水口被按開,裴雁來旋開水龍頭,慢條斯理地洗起手。

我還站在原地,酒精讓我的大腦變得遲鈍,問:“他怎麽你了?”

裴雁來擠了一大泵洗手液,垂著眼,臉上濺了幾滴水,在鏡子裏俊美得像朵新摘的玫瑰。

“性騷擾。”等到泡沫被沖洗幹凈,他才接了下半句:“想摸我屁股。”

媽的。

當即,我也不顧裴雁來還在裏面,拔腿就往外跑。

好在那孫子呼吸不暢,走得慢,還在走廊上彎著腰咳嗽。

我上去就給他屁股來了兩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