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顧斐音那封信,顧聽霜飛快地寫好了回書,是言簡意賅的一個字:“滾。”

他問寧時亭:“我可以就這樣發回去嗎?”

深夜,書房寂靜,小狼結束了一天的訓練,正蔫頭巴腦地趴在寧時亭大腿上尋求撫摸。

顧聽霜把信紙推給寧時亭。鮫人細長潔白的手指摁住紙張,正反翻了一下,發現只有一個字。

寧時亭瞅了瞅這個字,斟酌了一會兒,居然同意了:“可以的。”

顧聽霜問:“那我這樣把信送過去,我爹不會責罰你,說你連我的信件把關都不會做嗎?”

寧時亭用手指輕輕抓著小狼毛茸茸的腦門兒,扭了扭小狼軟綿綿的耳朵,笑:“殿下既是要當紈絝,那麽信中要寫什麽,臣也是管不著的。只不過如果殿下想這樣回信,臣也需要做做樣子,再加派青鳥追回罷了,另替殿下寫一封道歉書給晴王爺。”

“……算了,這麽麻煩,還是不回信算了。”顧聽霜說。

寧時亭彎起眼睛笑:“殿下不回,亭也要另外修書一封說明緣由。”

顧聽霜皺眉:“老不死的怎麽這麽多事?”

最後還是把寫著“滾”字的信原樣發了出去。他這邊讓青鳥送信,另一邊寧時亭已經手腳麻利地把解釋和請罪的信寫好了,囑咐月牙,將兩封信按照三個時辰的間隔分別送出。

寧時亭說:“青鳥飛過去大約一炷香時間,王爺這個點應當在休息,他醒來後就能看見兩封信一起呈上,既不會因為太生氣而對殿下有什麽不利,也不會因為臣的無能而怪罪於臣。”

他給小狼順完毛,順手想把這只小肥狼往顧聽霜那裏送。小狼卷成一團,巋然不動。寧時亭怎麽提溜都提溜不起來,爪子牢牢地勾著他的衣衫,寧時亭只得繼續讓小狼趴在自己腿上。

顧斐音這次往王府裏派來的人名叫孫鳳,是個四十出頭的文人,他跟在顧斐音身邊五六年出頭,最驕傲的經歷是曾在王城教導當今仙帝,是曾經的太子少傅,和仙帝有深厚的感情。但自仙帝長成,屢遭忌憚,又因為在政見上有貪功躁進的毛病,幾年前被革了一次官職,後面雖然又被請出山,但是恩寵已經大不如前。

此人與寧時亭打過幾次交道,是顧斐音在王城的眼線之一。

“有印象嗎,是個什麽樣的人,能否為我所用?”顧聽霜問道。

寧時亭說:“殿下如果願意的話,可以試一試。我和他交情不深,只聽說過他雖然學富五車,才高八鬥,但是仕途走得並不順暢,聽說說話不過腦子,時常得罪人,緣由不太清楚,但大概是個純良之人。”

後面的話他沒說,這樣的人用起來是最放心的,但也是最沒用的。

他和孫鳳接觸最多的時候,已經是上輩子他跟隨顧斐音進入王城的時候了。

顧斐音一直沒有重用孫鳳,機緣巧合,某次群臣赴宴,寧時亭來晚了,沒有去留給他的上座,就坐在了孫鳳附近。

那時孫鳳舉著酒問他:“寧大人,別人都說你靠著色相上位,在王城可過得快活嗎?”

寧時亭啞然失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這麽說的人多了,當面給他難堪的人不是第一個,他不計較,也沒有放在心裏,不過沒過多久,孫鳳就自發請辭,告老還鄉,聽說不出幾年就郁郁而終。

顧聽霜說:“還是盡量爭取一下。我們如今勢力並不大,能爭取一個是一個,我娘跟我說過,世間無無能之人,只看主君會不會用”

孫鳳過來時是正午,按照他自己如今的品級,乘著一只丹色的青鳥。

寧時亭正在民事堂幫人解決一樁莊稼地的分割問題,拿了個算盤在那裏算,聽見外邊有人通報,進來一個微微發福、須發飄飄的中年人。他只四十歲,但是因為不修邊幅,看起來像是五十好幾。

寧時亭官階名稱是晴王正左使、冬洲駐軍屬一品臣,比孫鳳官階要大,但他按年齡來算,也還是個愣頭青。仙洲雖然以靈根修為為最尊,但是出於禮節,在官場裏辦事時仍會尊年齡大的人為前輩

他去放下算盤,轉頭將算出來的結果交給畫秋,前去迎接。

孫鳳見他,先行了個禮:“寧大人。”

“孫先生客氣。”寧時亭也行了個禮,帶著孫鳳進府參觀,接風洗塵。

似乎是見他態度溫和大氣,孫鳳一下子放松下來。

他回頭看了一眼人頭攢動的民事堂,不由得感嘆道:“寧公子這麽大的官了,到頭來還是要幹這些小官的活啊。噯,寧公子,我跟您說,我這次也是啊,我在王城好好的,晴王殿下非派我過來教導世子,你說,這算什麽事?世子殿下不滿十六,聽說還十分頑劣,我本來好好地在王城做事,最近還有個靈氣復蘇的法子準備報給晴王殿下試行,我跟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