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3頁)

他人雖然走了,但是鐘應能感應到,院子暗處藏了不少人,大概都是監視他的。

鐘應隨手扔了糕點盤,隨著一聲脆響,錦紋絨毯上落滿了碎片。

冬日雪光自窗欞投入屋中,鐘應借著漂浮的光線擡起了左手,擼起了裏衣袖口。手臂白嫩白嫩的,露出的手腕上懸著粗重的銀手鐲,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小少爺。

然而指尖挑開手鐲,便看到了一道深刻的紅痕,像姑娘家在手腕上拴了條代表姻緣的紅繩。

長達七年的割腕放血,這條代表“柔弱無力”的紅痕,永遠無法消除。便是他日後縱橫九州,君臨魔界,將魔界十六脈、森羅罪域等,一一碾壓,紅痕也一直跟隨他。

鐘應滾進了棉被中,哈哈大笑,笑的東倒西歪,原本便披散的墨發,淩亂的貼著唇角。

真是可笑,鐘應嘀咕:“我少年時期,居然差點被這種螻蟻逼死。”

“那麽,我就送你們提前上西天好了……”

想到這裏,他又有些期待。

當了數百年魔君,肆無忌憚慣了的鐘應自然不會期待螻蟻的消亡,他期待的是一個人。

當年將奄奄一息的他,救下祭壇的人。

十日後,月圓之夜。

這天連綿了幾日的風雪停息了,明月如盤,月華如霜,院中的紅梅開至絢爛。

提著兩盞印金紗燈的兩位白袍人,領著鐘應走在深夜的回廊上。

齊家家主辦事,自然要辦全套。他哄騙鐘應說是為了治療他的痼疾,自然請來了一位古裏古怪的老醫師。

那位老醫師手底下常年跟著兩個弟子。這些弟子的面容換來換去,不變的唯有印金紗燈和一個款式的白袍。

鐘應披著一件厚重的披風,披風領口處鑲著一圈絨絨白毛,看著就十分暖和,將鐘應的臉遮了一小半,唯留下濃墨的修眉和一雙桃花眼。

他一邊跟著白袍人走,一雙桃花眼漫無邊際的瞧。

皎月……雪地……紅梅……

跟他記憶中的一般無二。

隨後白袍人掐了一個法訣,一條被隱藏的密道便印入眼簾,這條密道直通湖中祭壇,鐘應少年時期走過無數遍。

走過這條逼仄的、充斥腥味的通道,鐘應看到了須發皆白的齊家家主和身材矮小的古怪醫師。

他們身後是數十位齊家人,齊家人用狂熱的目光注視著鐘應,卻沒有發現自己的瞳孔黯淡無光,行動僵直,仿佛傀儡戲台上被線牽住的木偶。

頭頂是被法陣擋住的湖水,水草繁茂,將天上的月色遮掩,遊魚遊走,蕩起波紋似得漣漪。

地面八方擺放著生物的骸骨,其中便有人的骨頭,鐘應來之前,他們便先用了些可憐的開胃菜。

正中央便是蒼石堆砌成的祭壇。

熟悉的場景令鐘應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前世的自己。

[還是稚嫩少年的他渾身無力的躺在祭壇上。

齊家人手裏拿著匕首,一人在他皮膚上劃開一刀。匕首刃上被血光侵染,寒光落入眼中。他們圍著鐘應,上下翕動的嘴巴嘮嘮叨叨著什麽。

每念一句,邪氣便更深一重。

鐘應聽不太清楚,他在祭壇上躺了一天一夜,血液似乎要流盡。

直到邪氣化為血光,沖霄而起,直接突破了湖頂的陣法,將整個齊家彌漫其中後,逐步向外擴散,這才引來了外人……]

“應兒,好應兒。”齊家家主朝著鐘應張開了雙臂,燭火下臉上的皺紋如溝壑一般深刻,“過來伯父這裏。”

“過了今天,你便解脫了。”老醫師同樣勸說。

鐘應被他們的聲音驚醒,回過神來時,輕嘖了一聲,便邁開大長腿,毫不猶豫向著齊家眾人走去。

齊家家主臉上泛起笑意時,鐘應已經走到了眾人面前。

他的目光劃過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嗤笑:“邪崇入體,生機微弱,不用一個時辰,你們就會成為完完全全被絲線操縱的傀儡。”

“應兒,你在胡說八道什麽?”齊家家主臉色一變,道道褶皺透出猙獰之色來。這個時候,他根本不需要扮演什麽慈祥的伯父了。可是他當了太久的“好人”,有些扭不過來了,臉上的狠意硬生生擰出幾分和藹來,“伯父可都是為了你好。”

“不就是想把我當祭品供了嗎?這個時候還一嘴巴瞎話。”

“把他給我抓過來!”齊家家主下令。

撲上來的人只抱住了一件還有余溫的披風,鐘應已經如遊魚般繞過了眾人,輕巧的躍到了蒼石台上。

“照你們的方法,一天一夜都不一定成功,我來幫幫你。”鐘應從袖口抽出一把匕首,削開了手腕,鮮紅的血液直接溢出。

魔君這輩子,最擅長一招破萬法,一力降十會。

但是這法陣給少年時期的他留下了太深的陰影,以至於他後來好好研究了一番,發覺想要啟動這邪陣,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命,完全可以另辟蹊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