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黃昏殿主夜行,必然乘坐靈船,踏雲逐月。

前世的時候,鐘應見過那艘靈船。說是靈船,不如說是瓊樓玉宇、月中宮閣。

靈船呈玄色,看不出具體材質,船身上刻畫了一副精密到極致的山河地圖。隨著黃昏殿主遊行之地越多,船身上的地圖逐步擴張,九州的山川海河、魔界的奇景險地、未知的秘境洞府等越來越完善。

於雲海間穿行時,夜間明月星河印入船身地圖上,形成一幅完整的九州星夜圖。

船艙則修成了三層宮閣,浮雕欄杆,翹角涼亭,高低錯落。船首高高翹起,雕刻著一座盤旋的骨鳥,骨鳥尖喙含著一顆明珠,熠熠生輝。最高的樓閣上擺放著一塊牌匾,牌匾上龍飛鳳舞著三個燙金大字“黃昏殿”。

只要見過一次,便再不會忘記。

而從今夜血月中駛出的靈船,無數骨鳥環繞,不時發出尖利的鳴叫,跟鐘應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黃昏夜行,骨鳥開道。”鐘應低聲呢喃,唇角彎出幾分懷念的弧度。

很快便能與“救命恩人”相遇,他倒是不急了,自顧自的往幾乎成為廢墟的祭壇上一坐。

雖然大部分血光沖破了陣法束縛,積聚於齊府上空,但是祭壇上邪氣依舊最濃重。就連那些失去理智,只會被本能和主人操控的傀儡都不敢靠近。

然而鐘應坐下時,這些另傀儡都恐懼的邪氣,卻自覺繞開了鐘應。

掌心托著下巴,鬢發被氣流浮動。鐘應發覺船首欄杆邊上站了一道身影,那人背對明月,翻飛的衣角在血色光輝中隱約風華。

如果不錯的話,那便是這一任的黃昏殿主——疏影君了……

這麽想著時,興奮到癲狂的大笑聲從祭壇下傳來。

鐘應垂眸瞧去,看到了衣裳淩亂、恍如青年的齊家家主。

齊家家主扯開了自己衣袍,摸著自己手腕上、胸膛上、頸項上、臉上年輕而有韌性的皮膚,像一個色狼摸著漂亮小姑娘的身體,露出癡迷之色。

“我恢復年輕了!我修為終於突破了!”

“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

“我成功了!我果然是對的,我沒錯,若不是身體資質困住了我,以我的悟性,我的聰明才智,我怎麽會在煉精化氣停留這麽多年,白白浪費這麽多年時光?”

“哈哈哈——”

鐘應覺得這聲音吵死了,眉毛一豎,桃花眼掀起幾分鋒利,涼涼道:“睜大眼睛看看,齊家快死絕了。”

“那又如何?”齊家家主不屑,“他們本來就是我的後輩,是我給了他們尊榮,如今為我而犧牲,是他們對我的報答。”

隨著面容的年輕,齊家家主實力大漲。

他自然知道,因為自己的命令、湖中陣法破壞,那些傀儡在齊府肆無忌憚的屠殺往日的血緣親緣,自己的後輩子弟已經死了大半。

可是比起仙道長生來說,後輩子弟便微不足道了。

齊家家主甚至想好了,等整個齊家全部被“吃”了後,他便留幾個最強的傀儡在身邊,到時候就是修為比他高深的修士,都不敢輕易招惹他。

他一定會好好對待這些傀儡的,繼續把“它們”當自己的“親人”。

而鐘應也別想跑!

冷笑一聲,齊家家主命令傀儡:“把鐘應從祭壇上拖下來,我今晚就要放幹他的血。”

正在屠殺的傀儡扭頭望著鐘應,眼睛部分空蕩蕩的。因為主人的命令,它們不再恐懼邪氣,向著祭台上的鐘應圍去。

還未近身,鐘應便翻了個大白眼:“白日做夢。”

話音一落,靈舟已經到達了齊家上空。

船首的人影翻身而下,手中握著什麽,衣袂蹁躚時,手腕一擡,輕描淡寫的在夜空中劃過一個弧度。

一陣無形的天風拂來——

覆蓋齊府的濃重邪氣和凝實血光,便如山間一縷炊煙一般,被風卷起一縷。

冰雪消融、化為雨水、天風以摧枯拉朽之勢,將血光削的七零八落,露出了齊府鱗次櫛比的房屋,以及角落處的傀儡屍體。

“哇——”齊家家主身子躬著像只蝦子,哇的噴出大口血液。

邪陣同他身體相連,他借助血光修煉,返老還童,一旦血光受到重擊,吸收血光期間無法動彈的齊家家主同樣會重傷,直到被反噬身亡。

“快!阻止他!殺了他!”

齊家家主臉色完全變了,皮膚像是蠟塗的。短短一招,他已經被對方手段駭住,甚至不敢親自出面,只能盡量吸取血光,一雙眼睛盯著鐘應:“黃昏殿主究竟是什麽人?”

鐘應神態頗為悠閑,手指輕輕敲著地板上的陣紋,仿佛在計算時間。

“好應兒,你告訴我,我放你一命,不然……”齊家家主面露猙獰。

鐘應這才回頭,滿臉奇怪:“知道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