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鐘應在台階上坐了一早上,體會了一把饑寒交迫的辛酸,深覺這麽傻等著,不是白癡就是傻蛋,便聞著香味去了城西高大爺的面館,吃了碗熱乎乎又香噴噴的牛肉面。

吃完之後,鐘應習慣性的一摸袖子,想從袖裏乾坤中掏出一把靈珠。

袖中空無一物……

鐘應這才反應過來,他十四歲時,根本不可能學會袖裏乾坤這種高深術法。

而齊家修士修為低微,唯有齊家家主才有一個低級儲物袋,鐘應身上自然是沒有儲物袋的。

繼饑寒交迫後,鐘應又體會了一把囊中羞澀。

前世他離開齊家後,流落他鄉,硬生生混成了街頭巷尾一霸,苦頭吃了不少。但是他神通覺醒之後,便直接辟谷了,手中靈寶又從來不缺……

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鐘應咬著一根木筷子,捏著空蕩蕩的口袋,有那麽一瞬間覺得丟臉。

高大爺正在灶台前撈面條,見這位小少爺苦大仇深的盯著面湯,稍微抽出空來,問道:“鐘少爺,今兒沒帶銀子?”

鐘應:“……”

他摸了摸鼻尖,輕咳了一聲。

“不是什麽大事。”高大爺笑呵呵低頭繼續忙活,“想吃多少碗就吃多少碗,先賒著,哪天我有空就去齊府取。”

“咳咳……多謝大爺。”

鐘應從面館轉出,沿著西街走了一圈,花了近乎兩個時辰,把整條街的美食試了個遍。

踏出種了顆柿子樹的街口時,鐘應手中提了好幾盒甜點,都是賒賬賒的,以及店家被鐘應以前的惡名震懾送的。

他從小就喜愛吃各種甜味糕點,走到哪兒都要買上幾盒偷偷摸摸吃,這個喜好和習慣從來沒有變過。

而扶風城的紅豆千層糕非常對他胃口。

鐘應一只手摟著油紙袋,另一只手捏著糕點,小口小口松鼠似得咬著。

千層糕酥香軟糯,紅豆味濃郁誘人。

實在好吃!

走到齊府那條街道上時,鐘應發覺不少人往齊府的方向走去。

而齊府門口圍了一大圈人,貧富貴賤、男女老少都有,議論紛紛,一副被好奇驅使想靠近,又因為恐懼而不敢靠近的模樣。

鐘應站在角落,望著齊家府邸。

這幾日放晴,從西街到這裏的路上,暖陽融融,驅散了幾分冷氣。然而齊家陰邪之氣太重,竟比別處要陰冷。

青墻上的霜雪不曾消融絲毫,威風凜凜的石獅子也無精打采,朱紅大門敞開一線,似乎有人進去過,幽幽陰風透出,令看熱鬧的小老百姓寒毛豎起。

“齊家所有人都死了,聽說是中了邪。”

“齊老爺就是仙人,還會怕小小的邪物?”

“你們可別不信,我聽說所有人都變成了白骨,這邪物也太兇了,太可怕了,造孽哦。”

“幸好來了位道長,希望道長能收服邪崇。”

一道少年清音插入其中:“那位道長是不是腰間懸著酒葫蘆,後面背著把長劍,頭頂插了根雞毛?”

不同人他人的惶恐不安,這聲音格外平淡。

“好像是這樣?”有人遲疑的回了一句,一轉頭便對上了一雙瀲灩桃花眼,“鐘、鐘少爺……”

鐘應已經繞開眾人,站在了朱紅大門外,“啪嗒”一聲,大門推開半面。

鐘應正要踏進去,涼風遠遠送來一道聲音,響徹齊府:“誰家的野小子,怎麽這麽不懂事,還不快回去!”

說話之人修為極為高深,便不是刻意,聲音也蘊含幾分大道玄妙。

若是普通人,不管對方是膽小鬼還是混不吝,都得雙腿一軟,連滾帶爬的離開。

鐘應卻不在乎,朗聲開口:“我在齊家長大。”

一陣勁風拂面而來,將鐘應長發衣袍鼓起。府中那人顯然是想直接送鐘應離開,又不想傷及無辜之人性命。

“我叫鐘應。”

“啊?”

“我是鐘應!”鐘應加重語氣,重復。

“……”

眼前寒芒一閃,劍光中包裹一人,如白鶴落地,直接停在了鐘應面前。

鐘應尚來不及看清楚那人的模樣,臉到就被人捧起,左摸一下鼻子,右捏一下臉頰,上揪一下頭發,下敲一敲下巴,就連睫毛和眉毛也差點被人揪下來幾根。

“都是真的,不像假的……怎麽、怎麽就長成這鬼樣子……”

鐘應額頭青筋跳動,才不管什麽“百善孝為先”,直接給疑似自己便宜爹爹的人,來了個下勾拳。

那人修為深厚,一身銅皮鐵骨,挨了這麽一拳頭,下巴連紅印子都沒有,倒是停下了手中動作,直勾勾的盯著鐘應左手腕上的鐲子。

這下,鐘應總算看清楚對方的臉。

一張略帶嬰兒肥的娃娃臉,瞧著就比鐘應大四五歲的樣子,長眉斜飛入髻,目如星辰,炯炯有神。紮成道髻的頭發上插著一根潔凈如冰雪的鶴羽,也就是鐘應口中的雞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