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2/6頁)

扶姣便問,“那搬去哪兒?”

“就是原先婉姨——婉娘子的屋子,郡主想先看看,待會兒順道就能過去。”險些順嘴把人溜出了口,婢女被自己嚇了一跳,小心翼翼覷去,還以為郡主會追問婉娘子是何人,沒想到她竟只點了點頭,毫不關心地帶過了。

今日不是什麽好天兒,景致了了,秋風一掃,塵土飛揚的滋味並不好受,能慢悠悠逛下去,全勝在一股新鮮感。雍州地處大鄞西北角,風沙雖不如真正的西荒地誇張,但也有些,兼之晝夜溫差大,建築有典型的西北風格,墻厚窗小,房屋間距大。

粗獷也是美,扶姣隨意轉了程,就開始期待張掖郡的風土人情了,轉頭道:“我要去外邊看看。”

“近段時日還是不要罷。”渥丹為難道,“侯爺先前就放出了風聲,要在張掖郡和附近設賑災點,接納流民。如今咱們住的這塊兒雖沒有,但到底城內人員混雜,亂得很,也沒什麽好逛的。郡主實在想去,得讓侯爺配幾個護衛才行。”

扶姣完全不知這事,問得更詳細些,才知雍州因著先前起義的事,有好些地方陷入了混亂。

官府無序,下面就沒了章法,一些老弱無依的人根本無法生存,不得不出走到別的地方。人多了,也就形成了流民。

除卻老天爺給的災害,也只有戰事能讓這麽多百姓流離失所,渥丹說起來時心有戚戚,“我就是從西河郡來的,爹娘早沒了,索性只有一個人,遇到府裏采買人服侍的管事,就跟來了。”

單看起來開朗疏闊的人,沒想到身世也這麽可憐,扶姣瞧了眼她,“顏如渥丹,其君也哉。這名字聽起來像書香世家。”

渥丹老老實實地答:“當時爹托私塾先生取的,說是名字起得好,命裏容易得遇貴人。要不怎麽說聽老人言不虧呢,取了這名,如今不就遇見了郡主麽。”

老實人說起奉承拍馬屁的話,也是很有意思的,扶姣被逗得眉眼彎彎,自然而然地對她親近了幾分。

笑了會兒,忽而意識到渥丹話裏的不對,爹爹差不多兩月前領命到雍州平亂,那時還說戰勢膠著,恐怕要段時日才能拿下,怎麽這會兒竟那麽早就開始思索賑災施粥的事了?

想起昨夜一路行來,張掖郡寧靜平好,府內井然有序,來往無論是仆役還是兵士,都不像才經歷了戰事的模樣。

當初爹爹剛領命往雍州平亂時,她幾乎天天往宮裏跑,那拿軍報的傳令官都還有幾分急切呢,總是跑得滿頭大汗,怎麽這兒反倒桃源般安然,是不是有哪兒弄錯了?

扶姣不通軍事政務,全憑看了點閑書的直覺,真叫她分析,也說不出二五六來,於是問渥丹,“爹爹是什麽時候搬進來的?”

渥丹回憶,“我是半月前入的府,在那之前……大約有一月罷!聽說侯爺他們大半個月前就在城外施粥了,應是安頓好就開始了。其實現下雍州的形勢已經在慢慢好轉了,侯爺派了人去各郡管理,亂象一平,就不會再有那麽多流民。”

她感慨,“多虧侯爺,先前咱們雍州多苦呀,那樣重的稅壓下來,沒幾個人吃得飽飯,稍微藏些糧就被官老爺搜走了,餓起來能去街上和狗兒搶吃的,官老爺的狗吃得肥光滑亮,人反倒只剩一把骨頭。後來有人起事,帶頭抄了刺史府,日子看著是好些了罷,可是底下人也沒撈著什麽好處,天天殺這個官砍那個爺的,連地都沒法兒安心種了。”

國君不作為,底下生亂象是難免。這樣窮苦的日子,扶姣領略不到,只能從渥丹口中聽說,漸漸終於發覺了蹊蹺。

爹爹在雍州的名聲太大了,譬如渥丹這樣的普通百姓,說起他滿口誇贊,提到皇帝卻要麽茫茫然要麽唾一口。可是那些賑災的糧食又哪裏來呢,爹爹先前是來打仗的,糧草都是軍需,怎麽可能勻出流民的口糧。

如果不是提前準備,如何能做得到?

想起舅母說的那些話兒,扶姣第一次有了不確定的感覺。

…………

扶侯睡得並不好,俗事擾眠,夢裏本該安謐的天空也變得昏沉沉,壓得人喘不過氣。

他忽得睜眼,才發現是木枕睡歪了,壓到左胸,怪不得這麽不舒坦。

昨夜那事鬧的,確實身心疲憊,他後來還另吩咐了人去查詳情,著重查督軍那塊兒,考慮的不只是婉姨娘欺瞞,更擔心和徐淮安有聯系的實際是督軍。督軍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心腹,按說不會有問題,可憫之離開前的眼神叫他有了警惕,真是生怕有個萬一。

被騙一次也就罷了,再來第二次,他這主公也就不要當了。

扶侯先前那樣輕易地信了督軍的話,多少還是因這自大的毛病。他平日行事雖謹慎,可對於自覺底細明了的自己人,總認為盡在掌中,不會做出他意料外的事。譬如婉姨娘,他其實依舊沒怎麽敢信她能去謀害女兒,畢竟其中緣由實在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