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4/6頁)

同一件事,從昨夜擾到現在,才睡了大半日的扶侯又感覺腦袋泛疼,捏了捏眉心,“郡主呢?”

“郡主已經大好,一早就起榻在府裏轉了圈,還預備出去瞧瞧,下人們沒把握便先勸住了。侯爺看著,是不是要撥幾個護衛陪郡主?”

聽女兒這樣有精神,扶侯總算有件舒心事了,微微流露笑意,“不急,先把她叫來,就說快到晚飯的時辰了,來陪陪我。”

錯過了接風宴,父女二人確實該聚這一次。

換好衣裳,扶侯松松披了件蘭紋的披風,手中捏一本史書,就著天光細看了兩刻鐘,忽然不緊不慢出聲,“紈紈是想給為父松松膽子?”

想嚇人的小把戲落空,扶姣不大滿意,轉到前邊兒,“爹爹都不會裝一裝。”

倒成他的不是了。扶侯眉頭一挑,擡眼瞧去,嫩綠的一身裝扮,看起來極有活力,比病懨懨的模樣漂亮多了,故作沉吟,“那再來一次。”

“才不用。”扶姣斷然拒絕,“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兒。”

說罷施施然坐上圈椅,很是驕矜的模樣,叫扶侯笑了笑,提聲讓人上菜。

膳桌就擺在緊挨窗邊的位置,這時候還有朦朧的天光,燭台無需特別明亮,和著花香樹影,這樣的一頓享用是件雅事。

扶姣幼時就經常陪爹娘用飯,她從小就不叫人放心,貪吃零食,正經飯不吃幾頓,長公主為她打破了食不言的規矩,膳桌上想方設法逗趣,才能讓女兒多吃幾口。後來長公主西去,父女倆沿襲了這一習慣,只是不怎麽說話,默默相伴罷了。

其實扶侯不讓人去喚,扶姣今日也必會走一趟,她很難沉得住氣去忍耐一件事,尤其是在察覺出了那麽明顯的蹊蹺之後,就更迫不及待想到阿父這兒要答案。

但現下飯菜剛擺上桌,扶姣想了想,決定還是等用完這頓飯再說。

她午食用得晚,這會兒不怎麽餓,便偏著腦袋看扶侯,他不緊不慢地使箸,捱著她愛吃的,便也夾一筷子遞來,很有些溫情。

扶姣不知不覺認真瞧著,才發現他曾經烏黑的鬢發染了斑白,並不多,甚至更添儒雅的風度,可是配著面頰幾處細細的皺紋,終究顯出老態來。

歲月總是悄無聲息地留痕,叫她有些訝異,還有心酸,莫名為先前的猜想羞愧起來。

爹爹對阿娘的感情毋庸置疑,至今都沒想過續娶,待她更是從未變過。這樣的爹爹,真的會有野心去奪舅舅的位子嗎?

因為她女孩兒的身份,曾經多少人勸爹爹再娶,說至少要有一個兒郎承繼香火,可爹爹都沒應下。如果真的有那份心思,應該做不到這個地步,光憑幾句道聽途說就去懷疑他……好像不應該。

她盯得久了,扶侯似有所感,轉過視線來,“我臉上長花兒了?”

本是句調侃,扶姣卻若有其事地說:“爹爹長得好看。”

女兒貼心起來也是很熨帖的,扶侯莞爾,仍忍不住問,“哦,比憫之還好看?”

他有意這麽問,畢竟女兒待憫之的態度,和前幾年比實在相差太大了。不過他也深覺憫之無論才貌、氣度,在年輕郎君中都不可多得,喜愛欣賞,一直在尋機把人留在身邊,因此問的這話,還有試探的意味。

扶姣不知用心,但她向來是很誠實的,想了想對扶侯承認,說確實是李承度好看些。

怎麽說呢,雖然是試探,但這也算不了什麽結果,女兒坦坦蕩蕩,反倒把自己氣一頓。扶侯哭笑不得,頓感這話題不宜,轉而說起的別的事。

父女二人一頓晚飯用得還算和睦,扶姣不鬧騰時很容易叫人疼愛,扶侯不喜歡嬌養孩子,也曾多次想嚴管女兒,不求多麽練達通慧,至少要嫻靜乖巧些罷。可多少次都在扶姣佯作起的攻勢下打消想法,這也是她的本事。

晚飯用罷,正事終該提上議程,跟著扶侯在院子裏漫步消食,扶姣單刀直入,“爹爹,舅舅那兒的事,你應當都很清楚罷?”

到底是問了。扶侯沒意外地嗯了聲,“我那時也是提前幾日才知的,人在雍州,想阻止都來不及,只能讓憫之先去把你接來。”

說著不等扶姣發問,就眉頭一挑,“紈紈是不是想說,既然能接你,能不能再把聖上一家給救出來?”

扶姣愣住,說難道不行嗎,再不濟還可以直接打回洛陽去。

扶侯搖頭,“在其位謀其政,你走得了,聖上卻不行,除非宣國公有那個決心敢直接逼他退位,但你看他敢嗎?我聽憫之說你臨走前還去了宮裏一趟,沈家人是不是沒有傷及聖上性命?這就對了,救駕一事只能徐徐圖之,不能心急。為父手裏雖有些兵,可也不能亂來,洛陽那邊亂了,至少要替聖上守住雍州,興戰不是圖一時爽快的事,稍有不慎就是生靈塗炭,甚至賠上整個大鄞,不能胡來。”